天色渐沉,广场上的积水拍打着圣扎卡利亚大教堂的台阶。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穿着一件防水外套和一双过膝长靴,正迈着笨重的步伐穿过被水淹没的广场,朝这边走来。他走进教堂,在神灵面前大声喊着:“时间到了,该收工了。”阿德里安娜·齐内蒂整个人像是从高高的主画像上飘下来一样。安东尼奥·波利蒂故意打了个哈欠,还装样子做了几个瑜伽动作,意思是告诉提埃坡罗,他这年轻的身体今天可是出了不少力。提埃坡罗看了看贝利尼的画作。上面仍旧盖着护罩,可旁边的荧光灯却灭着。他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咆哮的冲动。
安东尼奥·波利蒂来到提埃坡罗身边,用他那满是涂料的手搭在提埃坡罗宽厚的肩膀上:“弗朗西斯科,什么时候?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他是不会回来了?”
的确,还得等到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个孩子没有资质修复贝利尼的大作,可提埃坡罗没有办法,因为教堂需要在春天旅游旺季的时候按照预定时间向公众开放。“再给我一天时间,”他说道,目光始终盯着那处黑漆漆的作品,“如果他在明天下午之前还不回来,我就把任务交给你来完成。”
安东尼奥心里一阵喜悦,不过随即,他的目光就被一位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女子给吸引住了,她长着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头无比乌黑浓密的长发,正犹犹豫豫地穿过教堂的正厅。提埃坡罗对面相和骨骼结构有所研究,他可以拿圣扎卡利亚这项工程做赌注,她是个犹太人。他似乎对她有印象。他想,可能是在她来教堂观赏修画师工作的时候见过她。
安东尼奥正要朝她走去。提埃坡罗伸出厚实的胳膊,挡住他,然后笑了笑。
“小姐,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
“我要找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
安东尼奥听了,讪讪地走掉了。提埃坡罗把一只手放在胸上一一“我就是,小姐。”
“我是马里奥·德尔韦基奥的一个朋友。”
提埃坡罗目光里的那份热情顿时冷了下来。他把两只胳膊叠在宽大的胸脯上,用那双小眼睛盯着她:“他到底在哪儿?”
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递给他一张折叠好的纸。他打开纸,上面写着:
你在梵蒂冈的朋友有生命危险。我需要你来帮我救他。
他抬起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你是谁?”
“这不重要,提埃坡罗先生。”
他用肥大的手拿拿起那张便条:“他在哪儿?”
“你会帮他救你朋友的性命吗?”
“我得听听他怎么说。如果我朋友真的有危险,我当然会帮他。”
“那你就跟我来吧。”
“现在吗?”
“请吧,提埃坡罗先生。恐怕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要去哪儿?”
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拉着他的胳膊肘朝门口走去。
卡纳雷吉欧区弥漫着咸水湖散发出来的咸味。那个女人带着提埃坡罗穿过横跨在新犹太区河上的独桥,来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过道。在过道对面,他看到一个人。那人个子有些矮,手插在皮夹克兜里,周围弥漫着钠灯的黄色光亮。提埃坡罗停下了。
“能劳驾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看来,你收到我的便条了。”
“真是有意思。不过,便条上可没说细节,连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你,马里奥·德尔韦基奥,一个修画师,怎么知道教皇现在有生命危险?”
“因为修复东西只是我的一项爱好。我还从事另一个职业——很少有人知道。弗朗西斯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你为谁工作?”
“我为谁工作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