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哪一天吗?”
“我想应该是1943年1月。”加百列说道。
克莱恩伸手盖住了双眼。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克莱恩先生?”
“是的,”克莱恩失神地答道,“那天晚上柏林的车队抵达的时候,我也在。我记得很清楚。你知道吧,阿戈夫先生,我是奥斯威辛集中营乐队里的小提琴手。我在一支受诅咒的囚徒乐队里给魔鬼们演奏音乐。就在那些可怜的人慢慢走向毒气室的时候,我却要为他们献上夜曲。”
加百列面不改色,依然平心静气。麦克斯·克莱恩显然饱受负罪感之苦。对于那些从他身边经过、走向毒气室的人们,他认为自己也负有一份责任。当然,这完全是胡思乱想。他和所有在工厂里充当奴工或是在奥斯威辛的田里干活的犹太人一样,都是为了活下去,都是无辜的。
“不过你在医院里拦住我,一定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吧?你想对我说的,是有关战争索赔处爆炸案的事情,不是吗?”
克莱恩点点头:“我说过的,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对那两个美丽姑娘的死负责。你的朋友伊莱·拉冯躺在医院里濒临死亡,也都是因为我的错。”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是你安装了炸弹?”加百列故意加重语气。这样的问题,答案不言而喻,显然只能用荒诞不经的语气提出来。
“当然不是!”克莱恩脱口道,“不过我认为是我埋下了祸根,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你为何不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克莱恩先生?让我来判断是谁的罪过。”
“唯有上帝能够裁判。”克莱恩说道。
“也许吧,不过有时候连上帝也需要点儿小小的帮助。”
克莱恩笑了笑,斟了茶。接着,他从一切的最开头讲起了故事。加百列耐心地听着,不焦不躁,不催促不打断。伊莱·拉冯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上了年纪的人,记忆就像一堆瓷器。他总爱这么说。如果你急于从中间抽取一只盘子,那就把所有的盘子都砸碎了。
想当初,这间公寓属于他的父亲。战前,克莱恩同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就住在这里。他的父亲所罗门是位成功的纺织品商人,克莱恩过着体面优裕的中产阶级生活:午后时光在维也纳最优雅的咖啡馆里享受水果干酪点心,晚上去看戏或听歌剧,夏日在幽僻的南方别墅里避暑。青年的麦克斯·克莱恩是位前途无量的小提琴手——“还够不上进交响乐团或歌剧院的水准,不过,说实话,阿戈夫先生,在维也纳的小型室内乐团找个位置,是绰绰有余了。”
“我的父亲,哪怕是工作了一天,累了,也从来不会错过我的演出。”回忆起父亲观看自己演出的情形,克莱恩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他的儿子是位维也纳的音乐家,对此他极其自豪。”
1938年3月12日,他们的如诗华年戛然而止。那是个星期六,克莱恩记得清楚。对于绝大多数奥地利人来说,纳粹国防军列队穿过维也纳的大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对于犹太人,阿戈夫先生……对于我们,唯有恐怖。”犹太社区最害怕的事情很快成为现实。在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是渐渐展开的;而在奥地利,则是从天而降,而且如狼似虎。不到几天工夫,所有犹太人的商铺都被红色油漆做了标志。任何进入商店的非犹太人都会遭到纳粹党或党卫军的攻击。许多人被强行挂上了招牌,上面写着:我,是雅利安人中的猪,我曾经买过犹太人店里的东西。犹太人被禁止拥有房产,禁止在专业性的岗位上工作,禁止雇佣他人,禁止进入餐厅或咖啡馆,禁止踏足维也纳的公园。犹太人被禁止拥有打字机、收音机,因为这些会便于他们同外面的世界沟通联络。犹太人在自己的家里或是教堂里被人拖出来,拖到街上殴打。
“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