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住在一起,那是个来自老犹太区的犹太女子。不过她还是一有机会就挑逗他,似乎只消一个媚眼,或是一次“偶然”的触碰,她就能瓦解他的防线。他始终羡慕她,居然还能用如此单纯的眼光看世界。阿德里安娜爱艺术,爱威尼斯美食,爱享受男人们的追捧。其他的事情,她才不在乎呢。
随后到来的是位年轻的修画师,名叫安东尼奥·波利蒂。他戴着太阳镜,一副宿醉模样。那德性好像他是个摇滚明星,正在老大不情愿地接受媒体采访。安东尼奥根本不屑给修画师道个早安。他们之间的厌恶是双向的。为了完成圣乔凡尼礼拜堂的修复项目,安东尼奥受命修复塞巴斯蒂亚诺·德尔·皮翁博的主装饰画。修画师认为这后生还不够格,每天晚上离开教堂前,他会暗中查看安东尼奥的工作平台,审视他的进展如何。
最后一个到来的是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他是圣乔凡尼礼拜堂项目的负责人,是位步履蹒跚的大胡子,身穿一件丝滑的白衬衣,粗脖子上围着一条真丝围巾。在威尼斯的大街上,游客们会错把他当作帕瓦罗蒂。威尼斯本地人则极少会犯这样的错误,因为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经营着全威尼斯最成功的艺术品修复公司。在威尼斯的艺术圈,他可是典范。
“早——安——”他的嗓音带着歌剧般的共鸣回响在中央大殿。他伸出一只巨手抓住修画师的工作台,猛力地摇晃了一下。修画师像滴水嘴怪兽一样倾向一侧,瞥望着他。
“你差点就把一个早晨的辛苦工夫都破坏了,弗朗西斯科。”
“听以我们才需要使用隔离漆,”提埃坡罗举了举手里的白色纸袋,“要不要羊角面包?”
“上来吧。”
提埃坡罗抬脚踩上了脚手架的横杠向上攀去。修画师能听得出来,铝制管材在提埃坡罗超重的身躯下绷得紧紧的。提埃坡罗打开纸袋,将袋里的杏仁面包递给修画师,又自己取了一个,一口便吞下了一半。修画师坐在平台一边,双脚在边缘以外晃荡着。提埃坡罗站在祭坛画面前,审视着他的工作成果。
“要不是事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以为乔凡尼老先生半夜里溜进来自己替自己修了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弗朗西斯科。”
“是啊,可惜有这份天才的人太少了。”此刻,剩下的羊角面包也没入了他的口中。他抹去胡子上的糖霜:“何时能完工?”
“三个月,也许四个月。”
“依着我的短浅目光,三个月总好过四个月。不过我可不逼你,要是把咱们的大天才马里奥·德尔韦基奥给逼急了,上天都不答应啊。有什么旅行计划吗?”
修画师隔着面包盯着提埃坡罗,缓缓摇头。一年前,他曾被迫向提埃坡罗承认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职业。而这位意大利人则一直信守承诺,没有把他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不过有时候,他会在他们单独相处时请修画师说两句希伯来语,为的是提醒自己:这位传奇人物马里奥·德尔韦基奥,其实是来自以色列耶斯列谷地的加百列·艾隆。
一阵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砸在教堂的屋顶。在工作台的上空,高高的礼拜堂顶端,那雨声如同阵阵擂鼓。提埃坡罗向天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哀告上苍的动作。
“又来暴风雨了,上帝帮帮忙吧。他们说最高积水位可能达到五英尺,上一回的积水我还没完全排干净呢。我喜欢这地方,可连我都不知道还能忍受多久。”
今年,这个季节的积水问题尤其棘手。威尼斯已经遭了五十多次洪水,而持续三个月的冬季仍未过去。加百列的家已经泛滥多次,所以他把家里一楼的所有东西都搬空了,又在门窗周围都装上了隔水的屏障。
“你会在威尼斯终老的,就像贝利尼一样,”加百列说道,“我会把你葬在圣米凯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