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抑制着痛惜难舍的心潮,良久无语。他还一时无法完全理解清雅话中的深意,他只明白一点,清雅爱他却不会选择与他长相厮守。第一次见清雅就能感到她的与众不同,她身上有那么一种坚强的气质让他敬重,对于她,他永远不可能勉强她去做任何事情,或者说,为了她,他必须选择割舍一段令他刻骨铭心的爱情。
清雅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她举起拔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将依恋和漫过心头的忧伤一并化作温柔流淌在她与拔都之间。拔都的手很温暖、很有力,像每一次爱抚着她时一样。她情不自禁地重又回想起为他疗伤的那段日子,他强健的肌体在她眼中一览无遗。她是不是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终将属于他?哪怕只是短暂的,他也会占据她一生的记忆?
清雅侧过脸,轻抚着拔都宽阔的额头,像母亲一样呢喃着:“睡吧。明天恐怕有许多事情要做。”
拔都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烛光在眼睑上跳跃出无数火星,他的心很疼,比起许多日子前身体的疼痛更令他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将呻吟咽回胸中。
似乎只合了一下眼,拔都便被一阵激切的争执声惊醒了。
清雅不在身边。地下室的门半掩着,拔都走上楼梯,通过半掩的门他看到清雅就站在厨房里正向一位全身戎装的男人解释着什么。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哈牙惕,便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清雅说过,他不能出去。
哈牙惕的脸色忽而显得青白,忽而又涨得紫红。拔都听不懂他和清雅说些什么,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理解另一个男人的愤怒,那原本是爱与嫉妒交织而成的愤怒。突然,清雅冲到门外呕吐起来,哈牙惕急忙跟了出去。当他们重新返回厨房时,清雅的眉宇间闪动着反常的欢乐,而哈牙惕的语气已然沉缓平静了许多,谈到最后,他们甚至有了一种特别的默契。
哈牙惕没有跟拔都见面便匆匆离去了。清雅回到地下室,在拔都身边坐下来,久久凝望着他。拔都也望着她。
“什么都不问吗?”
拔都摇头。“你病了吗?怎么会吐?”
“那不是病,你不用担心。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替我照顾好我的嫂嫂和侄女。”
“一定。”
“我们相处的日子太短太短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选择流浪。”
拔都钳住了清雅的手:“什么时候?”
“明天。哈牙惕答应设法送你出城。”
拔都沉默着。他无法将自己的痛苦和留恋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清雅是个倔强的女子,他不想也不能再用任何挽留的话来折磨她了。
清雅依然深深凝望着拔都。“谢谢你。”她突然说,眼神里闪烁着反常的骄傲,与方才拔都从她脸上看到的欢乐一样,发自内心,无所顾忌。
“为什么这样说?”
“如果只是得到了你的爱,离开了你后我一定倍感孤独,思念会让我憔悴不堪。可是,我现在不再觉得伤心,你的爱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与爱相守,我的一生将何其富有。”
拔都有点听得呆了,愣愣地望着清雅,心里被痛苦纠缠着,使他一时无法理清纷乱的思绪。
“拔都……”
“嗯?”
“跟我去看看嫂嫂和孩子们吧。我跟嫂嫂说了我的打算,看得出,她很愿意这样。哥哥去世后她再没有笑过,可在我提到苏如夫人时她竟然笑了,可见她有多么喜欢苏如夫人!安顿好嫂嫂和侄女,战争结束后我就可以和父亲无牵无挂地到欧洲去旅行了。也许我们还会到埃及去,我好想亲眼看看那些金字塔,这是我的一个梦。等到父亲老了,再也走不动了,我们就回大理去,大理是我的家,也是我的根,母亲的灵魂安息在那里,我命运的风筝永远都牵挽在母亲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