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我们明天早晨会起不来,
因为今天晚上睡得太晚。
——莎士比亚①
①《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场。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引起的震惊一过去,海沃德就开始观察起这班捕人者的模样和举止来。和往常土人在胜利时有的那种狂妄习惯相反,他们不但对全身战栗的姐妹俩,而且对海沃德本人也显得很尊重。诚然,他军装上那些富丽的装饰品已经有许多土人不止一次地来抚摸过了,而且目光中还流露出想得到这些东西的强烈渴望;但当他们正要采取惯常的粗暴行为时,前面已提到过的那个身材魁梧的战士,命令式地一声吆喝,立刻把他们举起的手给止住了。这也使海沃德认定,他们几个人大概是由于某种目的,而要留待一个特别的时刻再处理了。
就在年轻的休伦人表现出这种不好的习惯而又不能得逞时,那些较有经验的战士却忙着在两个洞窟中继续搜查;这一行动说明,他们还远远未能满足已经取得的胜利成果。由于找不到任何新的牺牲品,这伙毫不懈怠的复仇者,立刻又回到了两名男俘虏的跟前,恶狠狠地用法语嚷着“长枪!长枪!”使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于他们这种不断的粗暴询问,海沃德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大卫则由于根本不懂法文,倒也省却这份伪装的心思。最后,海沃德实在被他们纠缠得不耐烦了,而且也怕过分的装聋作哑会激怒这伙胜利者,于是就朝四周打量着,寻找麦格瓦,想要他来翻译他的回答;现在休伦人的追问已经变得愈来愈急,愈来愈凶了。
麦格瓦的举止,和他的所有同伴不一样。当其他人正在忙着掠夺侦察员那点可怜巴巴的财物,以满足自己那孩子般的对好看东西的喜爱,或者是满脸杀气地怀着复仇心,到处搜寻这点财物的不知去向的主人时,刁狐狸却在离俘虏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和满足,仿佛在说,他这次背叛行为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海沃德第一眼瞥见自己不久前的向导时,禁不住十分厌恶地转过了头去,不愿看到对方那副貌似安详实为凶险的嘴脸。不过,最后他还是压制住心头的反感,强迫自己背转着脸对那得胜了的敌人说起话来。
“刁狐狸是个了不起的战士,”海沃德勉强地说,“他决不会拒绝告诉一个解除了武装的人,战胜他的人正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找那个熟悉这林子里的道路的人。”麦格瓦用生硬的英语回答说,同时又狰狞地笑着,用一只手按了按肩膀上用树叶裹住的伤口。“长枪!他的枪很好,他的眼睛也尖,但是和白人头领的短枪一样,一点也对付不了狐狸!”
“刁狐狸很勇敢,他不会把战斗中受的伤和使他受伤的人记在心上的!”
“那算是什么战斗!一个跑累了的印第安人正在枫树下休息,吃着玉米饼的时候,怎能算战斗!是谁在灌木丛里布下了爬行的敌人?是谁最先拔出猎刀?是谁嘴上说的是和平,心上想的是流血?是麦格瓦说要打仗?还是他亲手挑起了战争片……”
面对这样的指责,海沃德既不敢拿他的背叛行径作反驳,又不屑以道歉的话来求他息怒,所以就一直默不作声。麦格瓦看来也不想再争论和交谈下去,他重又靠在那块岩石上,恢复了刚才因一时激怒而站起之前的姿势。那些等得不耐烦的印第安人,看到这场短暂的对话已经结束,就又长枪!长枪地叫了起来。
“听到了吧,”麦格瓦冷冷地说,“休伦族的红人想要长枪的命哩,要是找不到他,他们会把隐藏他的人给宰了的!”
“他走了——逃啦;他们追不到他了。”
刁狐狸却轻蔑地冷笑着说:
“虽然那白人死了,以为自己可以安息了,可是红人懂得怎样来折磨死去的敌人。他的尸体在哪儿?让休伦人看看他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