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变得比较顺畅,身体也轻松起来,有一种全身与森林融为一体的错觉。
身心放松之后,意识也慢慢地将触角伸至森林中,同时也能感觉到森林的样貌。森林深处矗立了无数树木,地面上是盘根错节的粗大树根,仿佛老旧办公室的电脑后方满布的灰尘;数不清的气根则如同校庆过后、悬挂在天花板上忘记收拾的灰色粗棉线。
颓圮的树木从柔软的部分开始腐朽,残余的坚硬部分就像突起的棘刺。这些树木看起来仿佛各种不同动物的脸,我内心突然涌起一股会被森林吞没的恐惧。
然而,这个时候,我发觉附近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哇——这是什么?”
“好可怕。”
这里又有一棵巨木,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巨木。
那棵杉木上有一张脸。
“它叫做‘佛陀杉’。”
“看起来很像和尚在拜拜。”
这棵杉木的巨大树干仿佛扭转在一起,粗大的树根盘踞在岩石上,杉木的纹路形成优美的流线。树干正中央是个有如人头的巨大树瘤,乍看之下会联想到欧洲以蔬果拼成人脸的图画,再仔细看,则会觉得凹凸不平的树皮最后形成一颗老和尚的头。
这颗老和筒的头看起来就像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我曾听说以前技艺绝伦的佛像雕刻师能将树木中的佛给刻出来,如果是真的,这颗老和尚的头可说是这则传闻的最佳代言。
“一直盯着它看,心里会不由得一阵发毛。”莳生将脸凑过去,专注凝视。
“这个应该叫人面杉吧?感觉好像与其他的杉木纠缠不清,让人很不舒服。”
“别再说了。”
人不论从什么东西中,都能看出一张脸。昨天在船上也讲过类似话题,但那仿佛已是遥远的从前。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昨天与今天同样都是二十四小时,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天。到公司后,光是打电话就过了一个早上:下午与上司一一拜访客户,折腾完已是黄昏;回到公司加个班,整理文件,一晃眼就到晚上九点;最后填个肚子喝个小酒,一觉醒来,已是隔天。如此重复五次,就到了星期五。
那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又如何?
眼前包围我们的一片浓绿在我思考的同时,也呈现丰富的渐层变化。我突然想到,如果肉体是精神的容器,那么精神能说是时间的容器吗?
最后,我们向佛陀杉双手合十后,鱼贯离去。山路变宽,我们走至平整的游客步道,沿这条步道走,就不用担心会迷路。利枝子与节子走在最前面,莳生与我走在后面。
“这一趟来对了。”
莳生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
“这还是你先提议要来的吧?”
“话是没错。”莳生苦笑,“但我记得好像有个人说:‘各位,喝了酒以后,说说各自想去的地方吧!那就像我们永远追不上的营业目标,谁也达不成!’”
“哼!找还是来了,我要做就做得到。”
“别人认为我做不到。”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安的味道?我决定照惯例,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
“一个人住还习惯吗?”
昨晚在饭店里,我们只有讨论今天的行程,完全没提到这个话题,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有意避开,不想在只有两人的房里将气氛搞得很沉重;但在森林里,我总觉得就算是不愉快的气氛也会被森林吞没。
“适应得比我想像中快。我就算与家人在一起,也像是独自一人。”莳生很坦白地说。
“也是,有了孩子以后,太太的心思几乎都放在小孩身上,夫妻两人难免无法像婚前那样亲密。”我安慰道。
莳生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