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发。伯和同何丽娜也就舞罢下来,一同归座了。何丽娜见陶太太笑嘻嘻的样子,便道:“关于那张相片的事,陶太太问明白了樊先生吗?”家树不料她当面锣对面鼓的就问起这话来,将一手扶了额头,微抿着下唇,只等她们宣布此事的内容。陶太太道:“始终没有明白,他说过几天我就明白了。”何丽娜道:“我实说了吧,这件事连我还只明白过来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以前,我和陶太太一样,也是不明白呢。”家树真急了,情不自禁的,就用右手轻轻的在桌子下面敲了她一下,伯和道:“这话靠不住的,这是刚才二位同车的时候,商量好了的话呢!”何丽娜笑道:“实说就实说吧,是我新得的相片,送了一张给他,至于为什么……”伯和夫妇就笑着同时说:“只要你这样说那就行了。至于为什么,不必说,我们都明白的。”何小姐见他们越说越误会,只好不说了。这时候乐队又奏起乐来了,伯和因他夫人找不着舞伴,就和他夫人去跳舞。何丽娜笑着对家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实话说出来?”家树道:“自然是有点原故的。但是我一定要让密斯何明白。”何丽娜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并不明白吗?”说着,她将桌上花瓶子里的花枝,折了一小朵,两个手指头,抡着长花蒂儿,向鼻子尖上嗅了一嗅,眼睛皮低着,两腮上和凤喜一般,有两个小酒涡儿闪动着。家树却无故的噗嗤一笑,何丽娜更是笑得厉害,左手掏出花绸手绢来,握着脸伏在桌上。陶太太看到他两人笑成那样子,也不跳舞了;就和伯和一同回座。家树道:“你二位怎么舞得半途而废呢?”陶太太道:“我看你二人谈得如此有趣,我要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事这样好笑。”何丽娜只向伯和夫妇微笑,说不出所以然来。家树也是一样,不答一辞。伯和夫妇心里都默然了,也是彼此微笑了一笑。家树因不会跳舞,坐久了究竟感不到趣味,便对伯和道:“怎么办?我又要先走了。”伯和道:“你要走,你就请便吧。”陶太太道:“时候不早了,难道你雇洋车回去吗?”何丽娜道:“已经两点钟了,我也可以走了,我把车子送密斯脱樊回去吧。”她说了这话,已是站起身来和伯和道着再见。家树就不能再说不回去的话,二人到储衣室里取了衣帽,一路同出大门,同上汽车。
这时大街上,铺户一齐都已上门,直条条的大马路,却是静荡荡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汽车在街上飞驰着,只觉街旁的电灯,排班一般,一颗一颗,向车后飞跃而去,偶然对面也有一辆汽车老远的射着灯光飞驰而来,喇叭呜呜几声过去了,此外街上什么也不看见。汽车转过了大街,走进小胡同,更不见有什么踪影和声音了。家树因对何丽娜道:“我们这汽车走胡同里经过,要惊破人家多少好梦。跳舞场上沉醉的人,也和抽大烟的人差不多;人家睡得正甜的时候,他们正是兴高采烈,又吃又喝,等到他们兴尽回家,上床安歇,那就别人上学的应该上学,作事的应该作事了。”何丽娜只是听他的批评,一点也不回驳。汽车开到了陶家门首,家树下车,不觉信口说了一句客气话,明天见。何丽娜也就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句明天见。家树从来没有睡过如此晚的,因此一回屋里就睡了。伯和夫妇,却一直到早晨四点钟才回家。次日上午,家树醒来,已是快十二点了。又等了一个多钟头,伯和夫妇才起。吃过早饭,走到院子里,只见那东边白粉墙上,一片金黄色的日光,映着大半边花影,可想日色偏西了。家树本想就出去看凤喜,因为昨天的马脚,露得太明显了,先且在屋子里看了几页书,直等伯和上衙门去了,陶太太也上公园去了,料着他们不会猜自己会出门的;这才手上拿了帽子,背在身后,当是散步一般,慢慢的走了出门。走到胡同里,抬头一看天上,只见几只零落的飞鸟,正背着天上的残霞,悠然一瞥的飞了过去。再看电灯杆上,已经是亮了灯了。于是雇了一辆人力车,一直就向大喜胡同来。见了凤喜,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