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最初的悲伤时刻,我没有给您写信;如果写信,当时会让您更加痛不欲生的;当您看到我给您写的这些详情时,您的心情肯定不会比我好多少。今天,也许这些情况值得我俩都记在心上。她走了,给我留下了无数的回忆,我要把它们全都牢记在心间,您看到后,一定会为她流下许多泪水;哭哭也好,您会心里舒坦一些的。我虽遭此不幸,但却没有福气像个不幸之人那样失声痛哭,因此,我心里的难受劲儿要远胜于您。
我要跟您谈的不是她的病,而是她这个人。孩子落水时,别的母亲也会立即跳下去救孩子的。意外、疾病、死亡,都是自然会出现的事情:这是凡人的共同命运;但是,她在去世前对最后那点时间的利用、她的谈话、她的情感、她的心灵等等这一切,只有朱丽一个人才会有的。她的一生与其他人不同;她的死,依我看,也与别人不一样。这一切只有我才能观察得细致入微,而您也将只能从我这儿了解到。
您是知道的,由于惊恐,激动,纵身跳水,在水中挣扎时间过长,所以她昏迷了很长时间,直到抬回家里来之后,才完全苏醒过来。一苏醒过来,她马上询问她儿子怎么样了;儿子便走上前来:她一看到儿子走动自如,对她的关切抚爱应声回答,她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这才肯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她没睡多大一会儿就醒了,在等着医生到来之前,她便让我们——芳松、表姐和我——围着她的床前坐下来。她跟我们谈起孩子们,说是必须按照她的方法,时时刻刻地关注他们的教育问题,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必定会出危险的。她对自己的病体倒是没太关心,但她预料到自己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孩子们,让我们大家分担她的责任。
她详细地阐释了她的全部计划和您的计划,以及实行这些计划的最合适的方法,还谈到了她过去对这些计划的一些看法,以及哪些对现在的计划有利,哪些又是不利的,最后,她还交代了在她不得不中断自己做母亲的义务期间我们应如何替她尽其职责。我当时就在想,这不像是只病几日就会痊愈的人所说的话,好像是在安排后事似的,尤其让我惊异的是,我发现她为昂丽埃特想得尤其周到。对于两个儿子,她只是考虑到他们童年时期的问题,仿佛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会有人照顾他们似的,但对她的女儿,她替她考虑了各个阶段的问题。她认为,在女儿的教育培养方面,谁也无法代替她来执行她根据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教育方法,因此,她简单明了地而又有条有理地向我们介绍了她为女儿制订的教育计划,对昂丽埃特的亲生母亲阐述了制订这样的计划种种无可辩驳的理由,声情并茂地要求她表姐认真执行。
她详细地谈论着对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以及母亲们的责任问题,同时边讲边夹叙着自己的一些往事,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我发现她过于激动了。克莱尔把表妹的一只手不停地放在嘴上吻着,泣不成声;芳松也在哽咽啜泣着;而我发现朱丽眼里也噙着泪水,但她忍着没哭,生怕更加地吓着我们。我立即感到:“她知道自己不行了。”我唯一的希望是,她这是因为惊吓过度,把危险看得也许比实际的危险过大所致。遗憾的是,我太了解她了,所以她是不会出这种错的。我多次试图劝慰她,让她不要太激动了,求她不要想得太多,不要无缘无故的伤心,有些话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她总是回答我说:“唉!女人要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会痛苦不堪的,再说,我感觉有点在发烧,趁发烧说些胡话也好,但这些胡话却是有关一些有益的事情的,这总比清醒时尽谈些无用的事强得多。”
医生来了,全家上下一片忙乱,乱得简直无法形容。仆人们都拥在房门口,眼里充满了焦虑,双手紧攥着,等着听医生对他们女主人的病情的诊断结果,如同在等待听对自己的命运的宣判似的。可怜的克莱尔见此情景烦躁不安,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