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呢!期间,他的长子李由在中原被刘邦项羽击败杀死,这种为国殉职本来可以抹去赵高对李斯的泼污,但是被赵高混乱编排了一下李由的死因,丝毫没有影响李斯案子的进程,就过去了。
终于,在一个悲哀的黎明,判决书下来了,是腰斩,具五刑,灭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李斯从此变得很宁静,狱吏也似乎开始善待保护他,怕他自杀。早晨还给他打来洗脸的水,他用凉水浸了面,迟钝的清晨局面就忽地明朗了,感觉自己又像一个聪明健康的上蔡少年,在临庭的窗户下或泛波的小河边,温习一些荀子老师教授的功课,考试还远着呢,他只是一个少年,无忧无虑。啊,我还能不能再一次青春年少,再一次纯净如初。
李斯在这间幽暗的房子里,被一连串关于从前的空洞的回忆,反复敲打。他想起了自己的同学浮丘伯,浮丘伯和他一样,都是荀子的学生,也都是优等生。李斯入秦,遂取三公之位,据万乘之尊,以制海内,而浮丘伯则吃着麻叶藜蓬,住白屋之下,乐其人生选择,虽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
公元前207年七月,料峭的晨风吹拂着,李斯及其夫人,家族成员几百人,裹着赭色的囚衣,排成一列长队,从国家监狱向咸阳市场走去。李斯走在队伍最前头,他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因为伤痛,他行动得很慢,整个队伍被他压低了速度。
李斯看见,两旁涌动的没有声音和面孔的人,仿佛一串串隐约飞翔的鸽子,一些建筑以一种逆来顺受的姿态站在人群之外。夜里似乎下过雨,雨水降下冰凉一片。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几十个春秋的雨,至今仿佛一场幻觉,埋入李斯的记忆,似乎不见了。而自己那波澜一生中轰轰烈烈的所有往事,也都不过是飘忽不定的一阵潮湿空气而已。
李斯抬头,但见万鸟齐飞,掠过黎明的咸阳天边,极目纵观,使人心驰神往。李斯不由得回过头来,对跟随待宰的二儿子说:
“吾欲与你,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追逐狡兔,如今岂可得乎!”
我欲和你一起,牵着黄犬,俱出老家上蔡县的东门,追逐野外自由的狡兔,这样的日子,复可得乎?——这可真是千年一声愁叹,穿过两千年的历史时空,至今刺激震颤着我们人类的神经。
两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父子二人遂在路上抱头相哭。这一句人生的哀叹,使头顶的苍天一时变色。
人生岂能发行往返的车票。
根据当时秦汉的法律,李斯死时所受的“具五刑”是“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五种刑罚的叠加使用,是刑罚的展销会。其场面跟地狱一日游差不多。毫无人道可言,全是兽道。
首先,在咸阳农贸市场里(咸阳市,这里兼作刑场,因为这里人多热闹),先请美容师给受刑者修脸。就是在脸上刻字,然后涂上墨汁。如果受刑者嘴巴上诽谤骂詈,就要先割掉他的舌头。
不过,这个不必担心李斯。李斯也是一代名臣,有古大臣之风,即便含恨受死,也不会说出泼污自己的国君的话的。
虽然没有断掉李斯的舌头,但鼻子却是要割的——这个事情请雕塑家来完成,比如米开朗基罗,他拿着凿大卫鼻子的凿子,咔嚓戳断了受刑者的鼻梁骨。一旦整个鼻子下来了,脸上就血肉模糊了。如果李斯挨到这里,围观的人们恐怕渐渐不能分辨这个七十多岁的受刑者,就是用事三十年,功高位重的老丞相李斯了。接着,外科医生拿着斧子,给受刑者做双脚截肢手术。再接来下,行刑者用鞭子、竹板或者荆条,一鞭一鞭,照着受刑者浑身乱打,直到血肉飞溅、人躯翻滚,把受刑者活活“笞杀之”。一般,如果手重的话,一百下就可以完成任务,如果是为了满足围观群众,可能打上一千下才让他断气。
随着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