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在监狱里?”
“是那样的。”高桥说。
“就是说你孤苦伶仃?”
“正是。父亲因欺诈罪被捕,判了两年。传销,但手法似乎很不地道,欺诈金额又相当大,加上年轻时参加过学生运动组织,那时就被捕过几次,所以没能获准缓刑。被怀疑为组织筹集资金,但实际上没有关系。还记得跟着母亲去探监的情形,很冷的地方啊!父亲入狱半年后,母亲的乳腺癌发现了,当即住院、总之就是说我成了暂时的孤儿。父亲入狱,母亲住院。”
“那期间谁照顾你了?”
“后来听说,住院费和生活费是父亲的父母家垫的。父亲和老家关系不好,长期处于绝交状态,但毕竟不能对七岁孩子的死活不管。亲戚里有位阿姨好像老大不情愿似的隔天来一次。左邻右舍也轮流照顾,洗衣服、买东西、送饭、我家那里当时还是平民区,这或许值得庆幸——那一带近邻的因素还在发挥作用。不过大部分事情好像是我一个人做的。自己做简单的饭菜,自己收拾好了上学……但记不很清楚了,好像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似的。”
“父亲什么时候出来的?”
“母亲死后三个月左右吧。终究情况特殊,提前保释得到了认可。不用说,父亲回来我很高兴,再不是孤儿了,有了个头大力气大的大人,可以放下心来了。至今还清楚记得父亲身上那件旧粗话呢上衣粗粗拉拉的手感和上面沁的烟味儿。”高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往脖子后挠了几下,“可是,同父亲重新相见后也未能从心底释然。倒是表达不好,反正事情没有熨熨帖帖地在我身上安顿下来。怎么说呢,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随随便便地蒙骗了。就是说,真正的父亲永远消失去了哪里,而另一个人为了前后衔接而暂且以父亲这一形式被送到了我这里——这样的感觉可明白?”
“模模糊糊。”
高桥沉默有顷,而后继续下文。
“具体说来,那时我是这样感觉的: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该丢开我,都不该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成为孤儿。无论因为什么,都不该进监狱。至于监狱是怎样的地方,当时的我当然把握不准,毕竟才七岁。但它像是个大抽屉这点还是大体晓得的。黑乎乎的、怪吓人的、凶多吉少的地方。父亲本来就不该去那种地方的。”
高桥就此打住。
“你父亲进过监狱?”
玛丽摇头:“我想没有。”
“母亲呢?”
“没有,我想。”
“幸事!对你的人生是天大的喜事!”说着,高桥微微一笑,“恐怕你还没觉察到。”
“没那么考虑过。”
“一般人不考虑。我考虑。”
玛丽瞥了高桥一眼。“……那以后,你父亲再没进过监狱吧?”
“父亲后来再没跟法律闹过问题。不,也许闹过,或者不如说肯定闹过,我想。因为他那人不会在世上笔直地走路。不过,重返监狱那样的风险再没卷入过,想必进监狱进怕了,或者对于死去的母亲、对我大致以他的方式感觉到了个人责任也未可知。总之算是成了——尽管是在相当灰色的地带——规规矩矩的实业家。这以前忽上忽下折腾得很厉害,我们一家有时候是十分了得的阔佬,有时候穷得分文不名,简直就像每天都坐过山车似的。既有时乘坐带司机的梅塞德斯·奔驰,又有时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甚至连夜逃跑那种事都干过。很难在一个地方安居乐业,差不多每半年就转一次学,朋友什么的当然也无从谈起。上初中前大体是这个一种感觉。”
高桥双手再次插进大衣口袋,摇头把黯然的记忆赶去哪里。
“不过如今在过得去的地方安稳下来了。毕竟是战后生育高峰那一代的人,禁得住摔打。米克·贾格得到爵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