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选择自由的生活,就是倒毙街头也在所不惜。
他们不愿意隶属于公司、团体,甚至家庭,所似就跑出来了。这种人尽管生活在东京,却决不属于东京,他们宁死也不肯属于东京。
在追踪这群东京吉卜赛的过程中,重金在新宿遇见了一位诨号“总理”的老吉卜赛。战后历代内阁总理以及阁僚的名字,他统统背得出来。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轮廓鲜明,颇有知识分子风貌。服装也整洁,乍一看,与普通市民没有什么区别。
他有一种独特的威风,身材瘦小,却仪表堂堂。
不知是真是假,风闻他曾在一家大报社任政治部部长。他的全部“家当”就是纸板箱、食器等;重金还屡次看见他抱上几本大约是捡来的《朝日周报》、《工艺春秋》等等,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专心致志地读着。
问他名字,他也不肯告诉,只笑笑说:“忘啦。”垂金觉得他那茫然的风貌里隐藏着非凡的生活经历,然而最能引起重金的拍摄欲望的是他那种放浪形骸的自由精神。但是一拍成照片,这种精神就消失了,留在照片上的不过是一个肮里肮脏的流浪者。
重金原想用照棚机拍下“总理”所散发的毅然的自由,重金曾表示气恼,“总理”莞尔一笑,说:
“那大概是因为你不自由的缘故。”
“我不自由?”
“嗯,你成了野心的俘虏。也就是说,作为摄影家的野心。象我们这些人,啥野心也没有。早晨啥时候想起床就起床,肚子饿了就去找剩饭,啥时候想睡就睡。啥也不想当,更不受任何人的束缚。作为一个摄影家,把你那架满是功名心的照相机对准我们,恐怕也业拍不出摆脱了野心和功名心的我们的身姿。可是,你一旦失去了作为摄影家的野心。大概也就没有心思为我们拍照了。”
“怎么办好呢?”
不知不觉间,重金产生了求师般的心理。
“照相机唔的,丢抖算啦。丢掉照相机,舍弃社会,跟我们一道过日子,兴许就能把自由拍摄下来。”
“丢掉照相机,还怎么拍呢?”
“要是想拍摄好照片,就只有不拍。”
他们二人之门进行的有点象是掸机问答了,但重金觉得理解了几分寸。“总理”的话里包含着似非而是的真理。这好比是宫本武藏③扔掉了剑,掌握了《五轮④书》的悟道。
然而重金离悟道的境地还远着呢,他只得怀着充满世俗气味的野心,摆弄照相机。
但是歌颂“完全的自由”的流浪汉身边,最近也出现了险恶的形势。发生了这么一桩事件:在新宿区西户山公园露宿的临时工,遭到了一群中学生的袭击。一条命倒是保住了,可眼睛被投来的石头砸成重伤,有失明的危险。
三年前,在横滨市的公园里曾接连发生一群少年杀伤流浪者的事件,后来这类事件一度有所收敛。冷静了一阵之后,这群少年又开始了危险的蠢动。
起初仅是放花炮来吓唬,临时工们没有抵抗,这帮少年便愈来愈猖狂,向临时工丢石头,袭击他们。
要是继续升级的话,就会重蹈横滨事件的覆辙。警察也出动了,进行搜查,为了自卫起见,流浪汉开始过起集体生活来。
“放浪型”讨厌过集体生活,然而生命遭到了威协,听以这也是迫不得已。“总理”却照旧只身悠然过日子。重金替他捏把汗,劝他和伙伴们呆在一起,他却说:
“该死的时候就死呗。我才不愿意到了这个时候再去过集体生活呢。”
“暂时避一避嘛。西户山公园离你的窝挺近的,多危险啊。”
“总理”以大久保公园和西大久保公园为栖身之所。
“我们的自由从来就是豁出命去取得的。夏天也许会由于吃剩饭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