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九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因为紧张和极度颠簸,胃里能吐出来的都吐出来了。眼睛里金星乱闪,面前的操纵机关成了双影,远处的石壁晃得更厉害,更高更远的地方,一只熟悉的巨大尾翼正徐徐探出黑云……
等等……武九使劲揉揉眼睛……青冥号的十六扇腹部冲镧从云中露出来了,然后是凸出于底舱之下的观察舱室……
“我们等的就是它。”前舱的武定好像见到了他的神色,“准备提升!”
借助风力,他们开始拉着绞杀号缓慢爬升。武定突然咦了一声。
能让武定惊异的事可不多,武九紧张地道:“什么?”
“没什么……那云里,好像有一潭水……”
他们同时向外看去,岩壁向后退缩,黑云在头顶翻滚,青冥号巨大的舰身越来越向下压来。它腹部的两具圆柱状观察哨岗探出了舰身,引导两根垂锁的施放。两侧各八具悬停冲镧向外喷射,白雾缭绕……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你一定是眼花了。”武九松了口气。
“对……也许是的……”
勿抬起头来时,阳光耀眼。
阳光总是让他很伤神,哪怕是在梦里。他闭目片刻后重新睁开,奇怪,今天的天空特别亮,他退到身后的草亭之内,仍然觉得目眩。这可不对,这是自己的梦,一切都应该在掌控之下。
他在草亭内站了片刻,天空中突然起了一片云,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草亭。勿走出亭子,绕过蔓草向山坡下走去,那片云一直如影随行跟着他。
他走下山坡,四处张望,想着茗可能会在哪个位置出现。渐渐的他放慢了脚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了,往常蔓草丛里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不,不止草丛,他突然发现不仅没有鸟叫,也没有呼啦啦的风吹蔓草之声、咯咯咯的竹林之声、远方大雁的长鸣之声……大地陷入一种奇特的死寂中。
一阵寒流滚过勿的背脊。某种力量正在改天换地,他却浑然不知。他踉踉跄跄跑上小坡,向前望去。
山坡下的小河不见了,小河曾蜿蜒流过的丘陵不见了,远方的沼泽不见了,白花花的芦苇荡不见了,芦苇荡之外那广阔得连勿都未曾渡过的湖泊不见了……勿一把揪住自己胸口,只觉皮肉之下,那颗通常感觉不到的心正砰砰乱跳,简直要撞断肋骨冲出来。
这是什么……他想起了那个女孩说过的话——草原。
草原。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厚厚的草甸从脚下的山坡向前延伸,越过低矮的小坡,越过孤零零的枝形怪异的大树,一直向前……直到目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勿揉揉眼,再怎么凝神望,也望不到别的东西了。极远处,天幕垂落,斩断一切。
勿看了良久,只觉得头晕目眩,既而胸口憋闷得想吐。不为别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草原……在去鲆岛之前,他甚至从未踏出太行山脉一步,怎么可能在梦中见到如此——他愣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壮阔的大草原?
正彷徨间,忽听身后风声大作,一种强大到他几乎无法忍受的力量从头顶掠过,刹那间狂风大作。勿被风吹得咕噜噜滚下山坡,突然身体一轻,竟似要被风带走。他匍匐在地,拼死抓着身旁的草抵抗风力。后来草都被扯断了,他在身体即将被风刮走的瞬间猛地大喝一声——虽然与他淡静气轻的性子完全不符,但这确实是脱离梦境最有效的法子。
他又接连喊了几声。
他被狂风卷走了,而且没有醒来。
……
不知过了多久,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茫然地睁开眼,嗯,怎么天地倒转了?过了老半天,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被倒挂在一棵树上。他刚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