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专写一些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物,通过他们来攻击西方社会,并不惜使用污秽的语言。他所写的这些人物大多是他自己在丰富的生活经历中接触过的,他所用的语言也是他所接触的那一阶层人普遍使用的语言。他通过他笔下那个表面粗野的社会来表达他对西方社会深思熟虑的看法。就这方面来讲,他虽然比大多数作家出道晚,但一出道即显示出他的优势,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他所混迹的那个社会,他所接触的三教九流,以及他所从事过的各种职业。
亨利·米勒对西方文化和西方社会的批判受到西方现代思想领域内尼采哲学思想和施本格勒关于西方文化没落等学说的深刻影响。尼采如同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家一样,一直在试图确主人的真正价值,但是,他深切地感到,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形成的伦理道德、宗教及个人主义传统不但没有帮助人真正确立自己的价值,相反,却使人越来越感到正在失去自我,正在受到强大的异己力量的无法摆脱的控制,人变得更加无耻、卑微、懦弱。20世纪西方人普遍感到失去自我的痛苦,敏感的尼采在19世纪中后期就已经强烈地感受到了,所以他提出:“成为你自己!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亨利·米勒在同西方文化、西方社会的冲突中有着同样的感受,所以他那种寻找自我、寻找家园的意识在创作中强烈地表现出来,他在《黑色的春天》一书最后说:“今晚我愿意想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没有姓名、没有祖国的人,一个我所尊敬的人,因为他和你绝无共同之处,——这便是我自己。今晚我将考虑我是什么。”亨利·米勒由于亲身经历了20世纪西方社会中个人与社会文化的冲突,所以他那种失去自我、失去家园的感觉更为强烈。在西方社会里,人可以有自己豪华的家,但仍然没有自己精神的家园,因此,德国哲学家施本格勒的《西方的没落》一书对他有很大影响。施本格勒相信西方已经度过“文化”的创造阶段,进入了反省和物质享受的阶段。未来将是无可挽回的没落。亨利·米勒从西方的物质文明中看到了整个文化的没落趋势,他接受了施本格勒启示性的观点以后,更感到在这种趋向没落的文化氛围中无家可归。
为了找回自我,找回家园,亨利·米勒形成了强烈的反叛精神,他的这种反叛精神所采用的方式,同文艺复兴时期的拉伯雷十分相似。拉伯雷以激烈的口气,粗俗污秽的语言,猛烈攻击当时占统治地位的经院哲学及其支柱巴黎神学院、法院、教会等,这同我们在亨利·米勒作品中看到的那种口气和语言何其相似乃尔,两人甚至在谈论拉屎撒尿的问题上都有很多共同之处。亨利·米勒似乎是和拉伯雷一样,故意公开谈论人们日常交往中往往避讳的东西,来表示一种精神的反叛。
亨利·米勒的精神反叛尤其表现在反传统方面。他在西方文化氛围中感到十分压抑,同时他又是在一个一贯标榜民主自由的国度里长大的,思想上较少束缚,所以他寻求自由,寻求自我,强烈反对传统的束缚。当年惠特曼通过歌颂民主、自由、自我而宣扬的美国精神,他试图摆脱西方传统,希望建设一个新型国家而做的美国梦,似乎都在亨利·米勒身上复活了。只是亨利·米勒没有惠特曼那种豪放的热情,而且他既做着美国梦,又是美国梦的批判者。他在反传统方面要比惠特曼更为彻底。他在写《北回归线》的时候,曾为取什么书名费了一番琢磨,他考虑把这部小说称作“醉酒巴黎”,不久又提出两个书名,请他的好友阿那依斯·宁帮着出主意,一个书名叫“我歌唱赤道”,这是用的惠特曼的口气。另一个书名就是“北回归线”。阿那依斯·宁由于爱好占星术而相中了后者。“北回归线”的英语原文是“Tropicofcer”。“cer”是天文学上的“巨蟹座”的意思。亨利·米勒自己也喜欢这个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