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快过去时,菲尔莫邀我去同他一起住,他在迪普莱克,斯广场附近有一套俯瞰骑兵兵营的工作室公寓套间。自从上回到勒阿弗尔小游一趟回来后我们经常见面,若不是菲尔莫我真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在哪里,很可能早就死掉了。他说,“都是那个小婊子杰基,要不我早就邀你来了。我无法甩掉她。”
我只有笑笑。菲尔莫总是这样,他有勾引无家可归的婊子们的天才,最后杰基总算自动走了。
多雨的季节来临了,这是使你沮丧、心情不愉快、漫长而又沉闷地长膘、下雾、阴雨连绵的季节。冬天的巴黎真是一个可恶的地方!这种天气侵蚀进你的灵魂,使你变得像拉布拉多海岸那样光秃秃的。我不无焦虑地注意到唯一的取暖设备是工作间里的小炉子,不过这儿还算舒服,从工作间窗子里还能看到极美的景致。
早上菲尔莫粗暴地摇醒我,在我的枕头上留下一张十法郎的票子。等他一出门我便又躺下睡个回笼觉,有时一直躺到中午才起来。没有什么急着要做的事,除了这本有待写完的书,而且这也不大叫我伤脑筋,因为我早就知道反正谁也不会接受它的。但是菲尔莫却被它深深打动了,每天晚上他胳膊底下夹着一瓶酒回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桌前看我写了多少页。
起初我还挺欣赏他的热情,后来再没什么好写的,看到他乱翻,看我又写了些什么,我便非常不安,他还以为我能像水龙头流水一样流出东西来呢。没有东西拿给他看时,我的感觉正与受他庇护的婊子一模一样。我记得他常常谈起杰基,“只要她随时给我脱光就行了。”如果我是女人我倒是很乐意为他脱光衣服,那样总比提供他等着看的稿子容易些。
不过他努力要叫我过得舒服,食物和酒总有的是,他还不时执意要我陪他去跳舞。他很喜欢去奥德萨街一个黑鬼们聚会的场所,那儿有一个好看的黑白混血儿,她偶尔跟我们一起回家来。使他不快的是找不到一个爱喝酒的法国姑娘,她们都太清醒,无法使他满意。他喜欢带一个女人回工作室来,同她痛饮一番再干正经事。他还喜欢叫女人以为他是艺术家,由于他租的房子是一位画家的,要造成这样一种气氛也不难,我们在大柜里找到的油画很快便挂得到处皆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引人注目地装在画架上。遗憾的是,这些画全是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它们给人造成的印象通常都不大好。讲到欣赏绘画,一个妓女、一个看门人和一个内阁部长的艺术趣味没有多大差异。后来马克·斯威夫特开始定期拜访我们,旨在替我画像,这件事使菲尔莫颇为高兴。菲尔莫极崇拜斯威夫特,说他是天才,他亲手绘的画没有一件不带点儿残忍的味道,可是至少他笔下的人或物还能使你认出画的究竟是什么。
应斯威夫特的要求我留起了胡子,他说我脑袋的形状需要留胡子。我必须坐在窗前,背后就是埃菲尔铁塔,因为他想把埃菲尔铁塔也画进去,他还要把打字机也画上。在此期间克鲁格也养成了来串门的习惯,他坚持认为斯威夫特根本不懂得绘画。看到画上的物体失去了比例他极为恼怒,他毫无保留地信奉自然法则。斯威夫特却根本不理会自然,他只要画出脑子里想的东西。不管怎样,现在斯威夫特使我的画像装在画架上。尽管样样都不成比例,甚至一位内阁部长也看得出那是一颗人脑袋、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人。看门人却真的对这幅画产生了很大兴趣,她认为画得惊人地像我本人,也赞赏在背景中画出埃菲尔铁塔的主意。这种宁静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对邻近区域很感兴趣,尤其是在夜间其彻底的污秽和悲哀被我觉察以后。
朦胧中那么迷人、那么安静的小广场在黑暗降临后竟会显出最阴沉、最险恶的特性。那边是围住兵营一侧的又长又高的墙,常有一对恋人靠着墙偷偷拥抱——常常是在雨中。看到一对恋人靠着一座监狱的大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