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名人一向兴趣了了,至于跟世上的那些伟人握手,我既无耐心,也乏激情,而这些曾令多少人备受折磨。当有人建议我跟某一个职位或成就远胜其同胞的杰出人士会面时,我会有礼貌地找到一个借口让我谢绝这份荣耀。一次,我的朋友迭戈·托雷提出把我介绍给圣安纳,我婉言拒绝了。但仅此一次,我的借口是真诚的。圣安纳不仅是直至倒背如流。我们了解到,一位西班牙公主,最让波旁家族自豪的后代,答应了他的求爱,但当他对她的爱情不复存在时,她去做了修女。公主的皇家祖先——腓力国王,曾经对一名情妇产生了厌倦,最终只能让她进了修道院,因为国王爱过的女人,不会再有他人爱上。卡利斯托·德·圣安纳不比人世间的国王还要伟大吗?我们为该女士的浪漫举动鼓掌,因为这让她得到赞扬,同时让我们的诗人感到欢喜。
但这一切都是很久前的事啦!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卡利斯托先生从那个他已无可奉献的世界,带着点儿轻蔑抽身而退,在自己的家乡埃西哈过起了隐居生活。当我宣布要前去埃西哈时(我已在塞维利亚待了一两周),并非因为他的缘故——迭戈·托雷已经把我向卡利斯托先生做了介绍,只是因为那是一个迷人的安达卢西亚小城,它使人产生的联想让我觉得亲密。看起来,卡利斯托先生是同意年轻作家偶尔前去拜访他的,他会不时地用他满腔的激情跟他们交谈——那火样的激情在他最辉煌的日子里曾经那样震撼过听者的心。
“他现在什么样?”我问。
“很高贵。”
“你有没有他的照片?”
“我希望有,但自从过了三十五岁后,他就拒绝面对镜头了。他说他不想让后代看到他不再年轻的样子。”
我承认,这些许的虚荣心让人很是感动。我知道,他刚进入成年时期的那些年,长相极其俊朗。但以后,他逐渐意识到青春永远地离他而去了,眼瞅着让人疯狂迷恋的容貌悄然消失,他一定感到了强烈的痛楚和苦闷。在他写的那些令人感动的十四行诗里,一切都表露无遗。
不过,我拒绝了朋友的提议。我很乐意重读一下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些诗歌。其余时间,我更愿意在埃西哈安安静静、洒满阳光的街道上自由漫步。因此,在我到达的那天晚上,当我收到这个伟人亲笔书写的便条时,我感到有些惊慌失措。迭戈·托雷已经给他写信告诉了他我要前去拜访的消息。他在便条中说,倘若我能在翌日十一点前去见他,他将感到非常开心。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别无选择,只好等到约定时间上门了。
我住的宾馆紧靠城市的广场。在那个春日的早晨,广场上一片生机,但一离开那里,便宛然进入了一片废城之中。那些街道——蜿蜒的白色街道,空空荡荡,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刚做完早祷归来的黑衣女子,正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往前走。埃西哈是个布满了教堂的小城,你无须走多远就能看到斑驳陆离的教堂门面,或者塔楼,白鹳在上面构造了自己的巢穴。一次我停下来,看着一列小个子的毛驴从身边经过。它们红色的鞍辔已经褪去了颜色,驮框里不知装些什么东西。不过,埃西哈自建城来一直是个重要的城市,很多白色房子都建有石门,上面覆盖着壮观的盾形纹章,因为来自新世界的财富滚滚而至这个偏僻之所,还有在美洲积攒了足够财富的探险家们也到这里来安度余年。卡利斯托先生就是在这里的一套房子里长大。我来到铁格栅前,拉响了门铃。我很高兴地想到,他住在这样一个相宜的地方。那个巨大的门楼显示出一种颓败的庄严,与我对激情四射的诗人的印象恰相符合。虽然我听到门铃在房间里回响,但没人前来开门。我又拉了一次,再来一次。终于一个竟然有着浓密小胡子的年老女人来到了门口。
“你要干啥?”她问。
她有着好看的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