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了一只。但是另一只仍然如期地来我这里作客。
我于是才“灵机一动”,干脆由黩武主义变为犬儒主义,每天晚上多拿一个馒头放在门后边供其享用。这样,老鼠晚上便不闹了。每天中午起床后,我先习惯性地向门背后投去一瞥:那里会一无例外地有一滩吃剩的馒头渣。
后来,我和这只老鼠一直和平共处到我离开这里。它并且成了这个孤独世界里我唯一的伙伴。直到现在,我还记着它蹲在我对面,怎样用一双明亮的小眼睛盯着我工作的神态。我感动内疚的是,我伙同别人打死了它的伙伴——那说不定是它的丈夫或妻子。越过第一部分二分之一处时,感动自己似乎征服了一个新的人生高度。对数字逐渐产生了一种不能克制的病态的迷恋。不时在旁边的纸上计算页码,计算字数,计算工作时,计算这些数字之间的数字,尽管这些数字用心算也是简单而一目了然的。只有自己明白,这每一个简单的数字意味着已经付出了什么代价或将要付出什么代价。每一个数字就是一座已翻越的大山或将要征服的大山。认真地演算这些算术的时候,就像一个迷信的古卜师和一个财迷心窃的生意人。这也是紧张写作过程中一种小小的自娱活动。
是的,紧张的思维和书写所造成的焦虑或欢快已经使精神进入某种谵妄状态。上厕所后,发现一只手拿着笔记本,一只手拿着笔;赶忙又一呼小跑回到工作间放下“武器”,再一路小跑重返厕所,惊动了这里的长期的住户——老鼠,则立刻又有一番大动乱,惊恐地立在便池旁反应不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一直要五六分钟才能恢复正常。以后进厕所时,为了免受惊吓,就先用脚在厕所门上狠狠踹几下,以便让那些家伙提前“回避”。
白天,矿医院的院子里正的高基建,各种机器人声嘈杂成一片。进入工作,这些声音似乎就不存在了。这时最怕外来人的干扰。好在医院的人很懂规矩,我工作时,从没有人进我的房间。可是某一天,我的黄金时间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手执某新闻单位临时记者证的人要采访我,我一再给他解释,但无济于事,他反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准备和我“长期作战”。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耐心,站起来粗暴地抓住他,将他推搡着送出房间。我坐回桌边,心在乱跳。我后悔我的无礼行为。但没有办法。如果我让他满意,我这一天就要倒霉了。我将无法完成今天的’生产任务”。今天完不成任务,将会影响以后的工作,我那演算的数字方程式将全产打乱变成为另一张图表,这要给我带来巨大的精神痛苦。每一个人进行类似工作的时候,的确像进行一处神对的宗教仪式,不允许有任何的骚扰出现,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破坏这种情绪都不能原谅。
无比紧张的工作和思考一直要到深夜才能结束。
凌晨,万般寂静中,从桌前站立起来,常常感动两眼金星飞溅,腿半天痉拳得挪不开脚步。
躲在床上,有一种生命既将终目的感觉,似乎从此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想想前面那个遥远得看不见头的目标,不由心情沮丧。这时最大的安慰是列夫·托尔斯泰的通信录,五十多万字,厚厚一大卷,每晚读几页,等于和这位最敬仰的老人进行一次对话。不断在他的伟大思想中印证和理解自己的许多迷惑和体验,在他那里录找回答精神问题的答案,寻找鼓舞勇气的力量。想想伟大的前辈们所遇到的更加巨大的困难和精神危机,那么,就不必畏惧,就心平气静地睡。
长卷作品的写作是对人的精神意志和综合素养的最严酷的老验。它迫使人必须把能力发挥到极点。你要么超越这个极点,要么你将猝然倒下。
只要没有倒下,就该继续出发。
23
连绵的秋雨丝丝线线下个不停。其实,从节令上看,这雨应该叫冬雨。天很冷了,出山的人已经穿戴起臃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