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戏就有土人美明星唱歌!比起你们湘西桃源县女人,白蒙蒙松沓沓象个粉冬瓜,好看得多了。比麻阳县大脚婆娘,一个抵三个,又美又能干!”
老水手不作声,因为说的话他只有一半明白,所明白那一半,使他想起自己生活上摔的跟头,有一小部分就是益阳县小婊子作成的。夭夭是个姑娘家,近在身边,不好当着夭夭面前说什么,所以依然只是笑笑。笑中对于这个保民官便失去了应有的尊敬。神气之间就把面前一个看成个小毛伙,装模作样,活灵活现,其实一点不中用,只知道要几个钱,找了钱,不是吃赌花尽,就是让老婊子和婊子作成的圈套骗去。
凡是找了造孽钱的,将来不报应到自己头上,也会报应到儿女头上。
夭夭呢,只觉得面前一个唱的说的都不大高明,有点傻相,所以也从旁笑着。意思恰恰象是事不干己,乐得看水鸭子打架。本乡人都怕这个保民官,她却不大怕他。人纵威风,老百姓不犯王法,管不着,没理由惧怕。
队长误会了两人的笑意,还以为话有了边,凡是有藤的总牵得上篱笆,因此又向老水手说了些长沙女学生的故事,话好象是对老水手说,用意倒在调戏夭夭,点到夭夭小心子上,引起她对于都市的歆羡憧憬,和对于个人的崇拜。
末后话说忘了形,便问夭夭,将来要不要下省里去“文明结婚自由结婚”。夭夭觉得话不习惯听,只当作不曾听到,走向滨河一株老枫木树下去了。
恰好远处有些船只上滩,一群拉船人打呼号巴船上行,快要到了坳下。夭夭走过去一点,便看见了一个船桅上的特别标志,眼睛尖利,一瞥即认识得出那是萝卜溪宋家人的船。这只船平时和自己家里船常在一处装货物,估想哥哥弄的船也一定到了滩脚,因此异常兴奋,直向坳下奔去。走不多远,迎面即已同一肩上挂个纤板的船夫碰了头,事情巧不过,来的正是她家三哥!原来哥哥的船尚在三里外,只是急于回家,因此先跟随宋家船上滩,照规矩船上人歇不得手,搭便船也必遇事帮忙,为宋家船拉第二纤。纤路在河西,萝卜溪在河南,船上了三里牌滩,打量上坳歇歇憩,看看老水手再过河。不意上坳时却最先碰到了夭夭。
夭夭看着哥哥晒得焦黑的肩背手臂,又爱又怜。
“三哥,你看你,晒得真象一个乌牛精!我们算得你船今天会拢岸,一看到宋鸭保那个船桅子,我就准知道要见你!早上屋后喜鹊叫了大半天!”
三黑子一面扯衣襟抹汗水,一面对夭夭笑,同样是又爱又怜。“夭夭,你好个诸葛亮神机妙算,算到我会回来!我不搭宋家人的船,还不会到的!”
“当真的!我算得定你会来!”
“唉,女诸葛怎不当真?我问你,爸爸呢?”
“镇上看干爹去了。”
“娘呢?”
“做了三次观音斋,纺完了五斤棉花,在家里晒葛粉。”
“嫂嫂呢?”
“大嫂三嫂都好,前不久下橘子忙呀忙。”
“满满呢?”
“他正在坳上等你,有拳头大干栗子请你吃。”
“你好不好?”
“……”夭夭不说了,只咬着小嘴唇露出一排白牙齿,对哥哥笑。神气却象要说,“你猜看。”
于是两兄妹上了坳,老水手一见到,喔喔嗨嗨的叫唤起来,一把揪住了三黑子肩上的纤板,捏拳头打了两下那个年青人的胸脯,眼睛眯得小小的:“说曹操,就是曹操。三老虎,你这个人,好厉害呀!不到四十天,又是一个回转。我还以为你这一次到辰州府,一准会被人捉住,直到过年还不放你走路的!”
那年青船夫只是笑,笑着分辩说:“哪个捉我这样老实人?
我又不犯王法。满满,你以为谁会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