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惊吓,但不知道自己惊吓些甚么,但只知道,那是她人生的,重要的一个决定。她说的,改邪归正。
她不自杀。她结婚。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毁灭是热烈的,一时一刻的,美丽的,也是容易的。不知何故,我们没有毁灭,而其后,就容生命漫长的侵蚀,体无完肤。我觉得,不应如此,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难道叫所有人都自杀。
她怀了孕我去看她。两个人坐在厨房里,无话可说。她倒了一点爱尔兰奶油酒。说,喝一点爱尔兰奶油酒,够甜,甜到你流眼泪。我没接话。我怕我说甚么,会突然流下眼泪来,场面很难收拾。当我们明白,自由不外如此,我们就开始节制。那么节制,节制到跟所有人所有事,一模一样,忘记了我们从前的面目。
也好,都过去了,有甚么好记。我便说,有没有去做产前运动,我楼下转角店的老板,她在水中生产,她说果然不痛的。细细说产前运动班,好搅笑,教我们讲粗口,痛的时候,要表达,就讲粗口,好好玩,我讲足一个小时粗口。
细细顿了顿。有时想跟大卫吵,好动气的时候,就想,这对孩子不好。就按下了气。有时我想,可能就这样给孩子改变,令我变成一个不那么自我的人。你知道,细细笑,你知道我的。我扬了眉,笑,我当然知道你。不然都不会叫你再不要烦我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有一点惆怅,或许只为我自己惆怅。细细是我的未完成。我好像透过她而生活。我的生活,那么死古古,她做甚么做甚么,都会今我觉得,应该这样生活才好。但我已经不想了(很多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可一而不可再叫,甜美生活,或其他。
后来和叶细细都很少见面她生了孩子我又生了孩子,大家身边都老是一堆人一堆玩具,一大堆衣服,要洗要熨,着着实实的在生活里面,忙着去应付,根本不知,生活为何物,也不会有时间有心情去问。
停了停,我生活里有一个空间,微蓝淡灰的,里面甚么也没有。我一惊,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人,儿女大了没甚么用得着我的了厨房好大,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个下午喝咖啡,吃甜饼,我走到窗前,站一站,原来这样就过了,几十年。
灰尘满面。我坐下,打开报纸。我想去一个狂欢节。
狂欢节就是忘怀、错乱和喜悦。
到五十二岁这个年纪才明白好多事情。但明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的相遇是那么短暂而赔上的日子一生那么长。(我叫做露超亚亚曼。我来自突尼西亚突尼斯,我唱爵士蓝调,吹小号。我的一生,无非是男人。)
(无非是男人。但对男人来说如果他们还记得,爱与关系。爱与关系,微不足道,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与爱无关。只是我误会了。
(第一个,是我的邻居叫做阿默。我那年十三岁,我姊十五岁。)
(我第一次和男人做爱,在我的床上,好痛。后来他给我一盒法国香草栗子,他说好贵,比银子还贵,一个典纳一粒。他走过我打开礼盒,只有两粒,还没吃出甚么味道就吃完。)
(他说,你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跟人说,我会死。)
(后来他和我姊结了婚。我十四年后第一次回突尼斯。我姊冲了一杯很苦的薄荷茶给我。三个孩子,站在田边一个一个的看着我。阿默开了一间地毡店,听到我回来,下午三时,踏一双皮拖哒哒的回家来看我,一儿到我就说你真本事赚好多钱,可否替我换点美金。)
(我过一夜便走。我姊说,为什么不住久一点。我说不了,好热不习惯)
(我从此没回过突尼斯。)
(我在纽约曼克顿中城酒吧唱蓝调,吹小号。一个晚走三四个场,十点开工,到两点,好赶,赶到一边走一边穿衣服,穿着四寸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