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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乔夫握手的照片。

    我第一次看见坦克车,国庆日,我父亲带我回广州看军事检阅。奏国歌,我父亲立正敬礼,一动不动。国歌奏完后就是步兵检阅,步兵走过便是炮兵,然后就是装甲车和坦克车。

    香港不是国家。中国才是国家。我父亲说。

    我父亲缠绵病榻,好些坏些,时进时出,每次留在医院的时候,愈来愈长。最后那一次,住了三个月。我姑母说,你父恐怕不长了,我便回到香港小住,送他终。我父垂危,言语断断续续。

    说甚么,我听不清楚,只是语调急燥,不知是否要去小便。我便说,吁吁,去吁吁吗。他挣扎起来,好重,老人家,病那么久,看样子好单薄,白白灰灰的,一样好重好重。扶他起来,他没有去小便,只站得直直的,一动不动,敬一个军礼。原来奏中国国歌。

    香港不是国家。中国才是国家,我记得他说。电视播中国国歌,并有好多坦克,在中国北京。

    人民会忘记。人民为甚么不可以忘记。如果不可以忘记,实在太可怕了。

    我说,你还我六镑五十便士。你一定要还我六镑五十便士。从法庭追到唐人街,从唐人街追到中国大使馆,我说,你叫甚么张三四,你欠我六镑五十便士计程车车费,请你还给我。

    他给我六镑五十便士,我都没用,用小胶袋装着。后来英镑改了小装,那些大五镑纸币,大五十便士硬币,都不能用。

    这种人实在太多了。以前叫民运份子,异见人士,后来我叫,那帮人。

    我带他们上法庭,帮他们做翻译。陈福星说,你这么好,不如让我睡你一睡,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刘福九说我想到爱丁堡去玩玩,你给我订酒店机票,酒店可不能太便宜呵,他可没有说,钱从何来。周学礼说,你让李军出现你看我会不会打断他的脚,他有甚么资格做民运之父,我才是中国民主的祖师爷。

    可能全是误会。人民为甚么不能忘记。

    忘记可以是,原谅与包容。忘记是,重新认识。

    但我父亲说,中国才是国家。你英语说得多么好,你拿英国护照,你会跳舞,你烤火鸡又会焗蛋糕,你无论多么像他们,中国才是你的国家。

    他说,见到你真是好。我心里充满喜悦。

    那么喜悦,我成天都没有吃,一点都不觉得饿,整个人在飘。但其实我们甚么都没有说,不过说,我在练琴,你呢。我,我打电话给你罗这样的无聊话。

    喜悦如云彩降临。

    我收到了一封信。没有回邮地址,字写得很端正有力,大概是一个男人的字。他写:陈玉女士。我是你一个观众。每次我都坐在中中间间,太远了,看不清楚,太近了,怕你会看到我。你看到我,可能不认识我,甚至目光不会停留。但如果我知道,你看到我,我会很惊恐,所以我就坐在一个位置,有安全而亲密的距离。从你开始表演,我每一次都去看,你跳的,我实在不大懂,但我想你一定有你的意思。我虽

    然不大懂,总觉得有点令人很感动的,但我又不知道撼动甚么,一个大男人,说感动,蛮难为情的,但你的舞又不是很性感,不是很过瘾。你上次那个表演,看的时候不知道为甚么,我就觉得不会再看到你表演。后来我去了美国工作两年,回来后我问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舞团。过了好久我才写封信给你,你不再跳了,一定有你的原因,但我想告诉你,我实在很喜欢看你跳舞。这封信寄到舞团去,希望你有机会收

    到。署名游忧。我看完就随手将信扔掉。我已经离开,那种生活,但我仍然记得,生活的喜悦。

    喜悦与甚么都无关,喜悦就是喜悦。你那么老,又那么丑,如日说,但你时常都是我的妈咪,我会很骄傲的拖着你上街的,如日说。中天哭道,妈咪,妈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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