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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一个狂欢节以后,火车在黑暗之中奔驰。

    亚姆斯特丹。我来到了亚姆斯特丹。坐在咖啡店。其他人都抽大麻,大麻烟今我好眼困。他们说:有一个狂欢节。从亚姆斯特丹,坐火车。

    从亚姆斯特丹,坐火车,到南部。春天来了,有一个狂欢节。

    他说,你将我忘记。我说,好。

    然后我忘记。

    我挂上电话,看一看我的记事簿,用重拨打回去:对不起,我刚挂过来。我的记事簿有一个午餐约会,约下个星期三,十二时四十五分,拉贝拉店,请问是那一位。你认识……这里写,安德逊大太……吗?

    我去到更衣室,发觉我的泳衣跟毛巾跟头发都是湿的。服务员问我,女士,你忘记甚么了吗。我甚么时候已经游过泳了?我去报警:我失了车。我在停车场,找了两小时,找不到我的车。我报案:红色本田,车牌25txg235。警员说。请给我看看你的泊车票。警员看看我。说,你有没有记错了车牌号码。我打开手袋找记事簿。警员看到我的车匙,说,你的车匙,是获素车的车匙。我说,是吗,怎么会。拿出来看,果然是获素车的车匙,怎么会呢,我换了车,我怎会不知道。

    我回到家,有个女子,在客厅看电视,她好像我,只是比我年轻。我好惊,为甚么她会在这里,她一定有锁匙。为甚么她那么像我。为甚么她见到我,一点都不惊奇,又不害怕,只说,你去那里了,那么晚,我锔了蛋糕,你要不要吃。这样看来,她一定认识我,并且和我,有着不寻常的亲密关系。。我今年五十二岁,叫做陈玉。我第一次来到阿姆斯特丹,足足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也就是,半生以前的事情。

    从渴望坐一程长程火车,我来到阿姆斯特丹。

    我在阿姆斯特丹,失去了一顶灰蓝色的绒帽。我在一间犹大圣殿,参加了一个逾越节的礼拜。我在新教堂寄了一封信。我坐电车。电车开好怏。我的母亲,我在阿姆斯特丹,我的母亲死了。

    我跳舞。我后来便没有跳。可一而不可再。可一而不可再。

    那一年,好多人死。我的中学同学,王永基,当警察,又叫做老丙。几十年没见,在香港看报纸知道他死了。我的小学同学,杨淑贞,和我的小学校长张培庆,同一年死。还有我父亲。

    我想到纽约去。我说。很伤心的时候,就说,我多么想念纽约。

    纽约是忘怀与自由。现在已经不大记得叶细细的脸孔。好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她比我小几岁。想起她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她很高兴,笑说,你这么久都不找我,怎么还没死。然后就说,我给我女儿气死了。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我女儿念医好念法律好还是念建筑——生活有了最实质的内容——我的经期停了,她说。是时候了。终于。我再回到纽约,打过一次电话给她。响了好久,我留了言,说,我是陈玉。我在纽约。挂上了线,才想起,我没有留下联络电话。记忆总是不同。我记得的许之行。

    她也离开了纽约,在洛杉机开了一间贸易公司,做球鞋买卖,又搅房地产,上海也有生意,加州也有生意。约了好久,约了她在洛杉机见面,她迟了足足一天。约十五日星期五晚上,等了一晚,她没来。我自己回房间睡觉。第二天晚上十时,她来酒店找我,说,不是约好你吗,睡甚么觉,我还没吃晚饭呢。记忆总是不同。见到了面,就觉得好累,累得全身都散,说一句话都没有力气。一个晚上,好多年没见了,我甚么话都没说,也没甚么好说。她一开口就问我,伦敦的房地产,可以搅吗,回报率有没有十巴仙。我最近在天津和市长的女婿合资建一个渡假村。想找个香港人当策划,你有人吗。我女儿想到瑞士读书,又怕德法语都不够好,光英语行吗,她又想去日本学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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