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县公堂点上胳膊粗的大蜡烛。曾国藩和曹公公在签押房略坐了坐,正要升堂办案,李保来报,洪守备来见大人。
曾国藩说个“请”字,知道升授洪嘉的圣谕肯定是到了。
果不其然,洪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见曾国藩就深施大礼,口里连连道:“卑职谢大人保举之恩!”
曾国藩说一句:“请洪都司升炕。”
洪嘉只好扭扭捏捏地在炕上坐了半个屁股。
曾国藩说道:“洪都司,你这次升职虽说是本部堂保举,实际也是你个人争气争来的。本部堂要连夜在县大堂审案,还需借你几个人用用。人犯可曾看好?”
洪嘉施礼回答:“禀大人,卑职知道人犯们都是大兴有头脸人家的子弟,所以一早,大人进京后,卑职就将人犯都押进了营牢。现在人犯已移交县衙门的水牢,不曾走脱一人。”
曾国藩赞叹一句:“亏你想得周到!”接着又说:“你回去后好好歇息,明日一早请派一营军兵过来,本部堂有些用场。”
洪嘉离炕回答:“卑职按大人说的办。今晚留二十人可够用?”
曾国藩道:“够了,洪都司请回吧。本部堂身为朝廷大臣,因为参革了一名教授,就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洪都司,如你在县衙时间久了,有人该说军营武官干预地方讼事了!你请回吧。”
洪嘉深施一礼道:“卑职先行告退。”便大步走出去。
曾国藩用手正了正顶戴,又掸了掸朝服上落的灰尘,这才向公堂走去。
到了公堂,曾国藩当中坐定,又请出多泽坐在上首陪审,下首坐着师爷,曹公公双手抱着王命旗牌站在旁边,李保、刘横则守在曾国藩的后面。
随着一声升堂号令,站班的衙役拿着水火棍依次而进,各就各位;二十名军兵则守在县衙的大门两旁。刑具是早已有的,分放在站班衙役的后面,随时抬出来用。
先被带上来的人犯个子不甚高,也是一脸的蛮相,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曾国藩一拍惊案木,喝问一声:“跪下!报上名来。”
两班的衙役跟着齐喝:“跪!”果然有些堂威。
人犯高昂着头道:“骆某乃堂堂的秀才。按我大清律例,有功名的人上堂是可以不跪的,骆某要站着讲话。”
曾国藩道:“人犯,你听着,本部堂现在向你传达皇上口谕:大兴县夜闯行辕的所有县学生,全部革除功名!你听清楚了吗?”
骆某一挺脖子,道:“我不信!姓曾的你假传圣旨,我要京控!”
曾国藩拿眼望了望旁边站着的曹公公。
曹公公会意,徐徐道:“姓骆的,你就别嚣张了,你们这回的祸可惹大了!皇上跟曾大人讲话,咱家就在旁边。不是大案,皇上能让咱家来大兴吗?你别再充愣了,快跪下吧!”
骆某望了曹公公一眼道:“皇上要砍爷的头,爷认,爷也服!他姓曾的凭什么管爷?他姓曾的说穿了是咱们满人的一条狗!爷几个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曹公公边笑边道:“姓骆的,你还是醒醒吧,你睁大眼睛看看咱家捧着的是啥?”说着,慢慢地把王命打开。骆某见那小旗上明晃晃地绣着“令”字,便立时瘫软在地,心里才知道,这回的祸是真闯大了。
接下来,姓骆的变成了绵羊。曾国藩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再不敢口称什么爷。
曾国藩心里冷笑一声,暗道:“满人也不过如此!”
姓骆的名驼,父母为他起这么个高大的名字,也无非希望他能高大起来。
骆驼乃镶黄旗人,道光二十三年进的县武学。胜达达的祖父是康熙皇上封赏的男爵,众学生是很把胜教官当个人物来看的。偏偏皇上就受了汉官的蛊惑,将胜达达革职不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