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鲍二爷问。
"就那样。"鲍彦山回答。
"起个啥名?"
鲍彦山略微思索了一下:"大号叫个鲍仁平,小名就叫个捞渣。"
"捞渣?!"
"捞渣。这是最末了的了,本来没提防有他哩。"鲍彦山惭愧似地笑了一声。
"叫是叫得响,捞渣!"鲍二爷点头道。
他老三家里的又出来了,冲着鲍彦山说:"我大哥,你不能叫我大嫂吃芋干面做月子。"说完不等回答,风风火火地走了,又风风火火地来了,手里端着一舀小麦面,进了屋。
"家里没小麦面了?"鲍二爷问。
鲍彦山嘿嘿一笑:"没事,这娘们吃草都能变妈妈。"此地,把奶叫作了妈妈。
大狗子背了一箕草从东头跑来:"社会子死了!"
东头一座小草屋里,传出鲍五爷哼哼唧唧的哭声,挤了一屋老娘们,唏唏溜溜地抹眼泪甩鼻子。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咋老不死啊!你咋老活着,活个没完,活个没头。你个老绝户活着有个啥趣儿啊!"鲍五爷咒着自个儿。
他唯一的孙子直挺挺地躺着,一张脸蜡黄。上年就得了干痨,一个劲儿地吐血,硬是把血呕干死的。
"早起喝了一碗稀饭,还叫我,爷爷,扶我起来坐坐。没提防,就死了哩!"鲍五爷跺着脚。
老娘们抽搭着。
队长挤了进来,蹲在鲍五爷身边开口了:
"你老别忒难受了,你老成不了绝户,这庄上,和社会子一辈的,仁字辈的,都是你的孙儿。"
"就是。"
"就是啊!"周围的人无不点头。
"小鲍庄谁家锅里有,就少不了你老碗里的。"
"我这不成吃百家饭的了吗!"鲍五爷又伤心。
"你老咋尽往低处想哇,敬重老人,这可不是天理常伦嘛!"
鲍五爷的哭声低了。
"现在是社会主义,新社会了。就算倒退一百年来说,咱庄上,你老见过哪个老的,没人养饿死冻死的!"
"就是。"
"就是啊!"
鲍五爷抑住啼哭:"我是说,我的命咋这么狠,老娘们,儿子,孙子,全叫我撵走了……"
"你老别这么说,生死不由人。"队长规劝道。鲍五爷这才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二
鲍山那边,有个小冯庄,庄上有个大闺女,叫小慧子。60年,跟着她大往北边要饭,一去去了二三年。回来时,她大没了,却多了个二岁的小小子,说是路边上拾来的。她就叫他拾来,他就叫她大姑。于是,渐渐的,一庄子人都改口叫大姑了。大姑一辈子没嫁人,守着拾来过。大姑疼拾来,疼亲儿似的。拾来吃稠的,大姑喝稀的;拾来穿新的,大姑穿补的。只见大姑对拾来翻过一次脸,倒也不是为什么大事。拾来不知从哪翻出个货郎鼓,坐在门口摇着耍,大姑劈手夺过去,给了他一耳巴子。多少好东西叫拾来糟蹋了,大姑也不心疼,也不知这货郎鼓是金打的,还是银打的。倒是有些蹊跷。还有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