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吴先生的豪华奔驰驶进百合花园时,他曾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问。
我也没有解释。这样的临时住所,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歌手的身份可以换得来的。
我们在花园栅栏门外道别,我轻轻地吻在他的颊上,标准的goodbyekiss。这样的一个吻,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不容轻视,它有时会比热吻更加销魂。
看得出吴先生立刻对我暧昧的身份释然了,轻轻说:晚上我来“夜天使”看你。
听我唱《黑色星期天》。我挥挥手,消失在栅栏门里,留给他一个裙袂飞扬的背影。
我的背影窈窕修长,穿束身长裙时尤其惹人遐思,我知道。
将窗帘拉开一角,我看到豪华奔驰停了一会儿,才缓缓驶去。
这个男人已在我掌握之中。
卸了妆,打开电脑上网,QQ上同时闪出好几个头像向我问好。我一一作答,态度恭谨认真。
一天里,也许只有这一会儿是快乐的,自由的,真正活着的。
喜欢网络,是因为喜欢那份神秘。
因为神秘而自由。
偶尔也在BBS上灌水。同人背《庄子》。优雅严肃得不像我。
或者,那个严肃的人才是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吼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样流利地默写着《庄子》时,心中的翳闷便会一寸一寸地消失,恍惚面对的不是电脑屏幕,而是大海,浮云,浪花,与礁石。
怪岩嶙峋,风起浪涌,我的世界,不是只有“夜天使”那么大的。
难怪有人将上网聊天叫做“冲浪”。的确有笑傲江湖的快感。
常去的论坛叫做“缘分的北京”。
已经离开北京整整一年了,很想念前门的夜市和琉璃厂的书香,宽街铁狮子胡同宅门口的红灯笼也让我无限怀念。
因此贪婪地在字里行间寻找北京的尘香梦影。
有个网名叫“大风起兮”的写手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的网名叫“随风聚散”,这契合多少有些意思。
随风聚散,暗示了我的姓,也象征了我的命运。
有点矫情。
这矫情让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年轻而柔软。
大风起兮写的都是些京城的街闾新闻,很琐碎,也很犀利,夹叙夹议,图文并茂——婉容住过的帽儿胡同的老照片,大栅栏老店换新颜的感慨,天仙庙四月初八朝碧霞元君盛大香会的记述,以及京城明星的娱乐八卦……点点滴滴,都像甘泉灵露,聊解我思乡之渴。
在一篇《京城明星出书热》的文章里,他写道:“明星出书说穿了就是一场热闹的脱衣秀,而且是比基尼泳装秀那样暴露的热门表演,写的人和看的人都急于把最后的三寸布条也撕下来,虽然,我们都清楚地知道那布条后面是些什么。”
此文件相关图片是一张绘着比基尼装裸女的封面,旁边有个顶着读者帽子的小人儿拼命去揭开书页。
我大笑,追在后面跟贴:“钱钟书老爷子把穿比基尼的鲍小姐比作‘局部的真理’,而明星出书远比文人著书畅销这一现象,则充分验证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一真理。”
下线时,远远地听到鸡啼。
我住的地方,可以听到鸡啼。黑沉沉夜里遥远而绵长的一两声,不像报晓,倒像送终。
这里听不到车声,整个城市都死了一般。
别墅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