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胡氏,这府里的一切,都太疯狂了,整个卢府,就是一座疯人院。她,也早晚会疯掉的。
小蛇流着泪,一层层重新穿起衣裳,袖子半搭着,忽地对着镜子诡异地一笑,左袖子搭着右袖子,轻轻甩将起来:“则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是几时呢?
五姨娘凤琴也在唱,唱的是《叹十声》:
“烟花那女子,叹罢那第一声。思想起奴身家,靠呀靠何人,爹娘生下奴就没有照管,为只为家贫寒,才卖那小奴身。伊呀呀得喂,说给谁人听?
“烟花那女子,叹罢那第二声。思想起当年的,坏呀坏心人,花言巧语呀把奴来骗,到头来撇下奴,只成了一片恨。伊呀呀得喂,说给谁来听?
“烟花那女子,叹罢那第三声。思想起何处有,知呀知心人,天涯飘泊受尽了欺怜,有谁见逢人笑,暗里抹泪痕。伊呀呀得喂,说给谁来听?”
说是叹十声,却只有三声,仿佛无限辛酸,不劳说起,越发惹人叹息。
凤琴唱过了,各人都引起伤心来,慧慈想着卢四爷曾经的轻怜蜜爱转眼成空,“花言巧语把奴骗,只成了一片恨”;娉婷想着自己才貌双全却身陷污淖,“思想起何处有,知呀知心人”;荷花想着自己被父母卖身抵租,正应了那句“为只为家贫寒,才卖那小奴身”,不禁呜呜咽咽起来。
凤琴反因为唱的次数多了,没太多感慨,笑嘻嘻地道:“这才叫‘听评书落泪,替古人伤心’呢,各位姐姐快别这么着,老葫芦知道,又该生故事了。”
慧慈也说:“就是呢,今儿是四妹妹生日,理该高高兴兴的,怎么倒伤心起来?都是凤妹妹不好,叫你送礼你说没钱,罚你唱歌,你又招出我们眼泪来,这可还得再罚才是。”
凤琴自告奋勇说:“罚我喝酒好了,我喝三大杯,算是给三位姐姐赔罪,并给四姐祝寿。”
原来在卢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生过儿子的不能过生日,因为没儿子磕头,过生日只会折了寿。所以在卢府里有机会公开庆祝生日的便只剩下卢四爷本人和老葫芦及二姨娘慧慈。其余的人要想在生日这天有点小节目,只可以悄悄地进行,而且不能动用公账请客。
荷花觉得不服气,自己虽然没生出儿子来,到底有个女儿,也算做了母亲的人了,又不是没孩子磕头,怎么就不能在生日这天高兴高兴呢?加之慧慈撺掇着,这晚觑着四爷进了小蛇的房子,料想不会再出来,便约了娉婷凤琴两个,一齐聚在慧慈屋里祝贺——荷花自己的屋子小,而且教师带着二小姐雅佩住在那儿,她们庆祝过了免不了要打牌,怕吵了孩子睡觉;娉婷那里也不消说,有三小姐雅娟;凤琴屋子虽大,却紧捱着小蛇的新房,怕四爷听到动静;只有慧慈因为生了大少爷长衫,得以独自拥有一座大院子,长衫不在家的时候,整个院里便只有慧慈并两个丫环和老妈子住,最适合打牌。
打着牌,凤琴便又念叨起来:“前儿老爷又给老六买了条金链子。真是的,我们进门这么多年了,我就不说了,可是几位姐姐好歹也给他添过儿女的,今儿又是四姐生日,老爷竟连暖话儿也没一句,真是偏心。”
一句话说得荷花眼圈儿又红了,咕哝着:“谁说不是?就是在家里的日子,穷虽穷,爹娘还好歹有碗长寿面给吃的。现在可好,说好听点是卢家四姨太,说难听了连老妈子都不如。”
凭她们嘀咕着,娉婷照样是不言声,慧慈因为自己是有生日过的人,不便掺和,只得息事宁人地劝:“她进门晚,年轻轻的就要守活寡,也是可怜,就算多得两件首饰,也都在老葫芦账上的,不能吃不能用,也顶不了什么。”又传话下去让老妈子叮嘱厨房多做几味精致小菜和莲子粥来宵夜,吩咐都算自己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