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再度有了点亮光,一番云雨后,贾珍搂着来意儿不甚疲累的倒在床上,仍是非常非常的想念她,以致于不能跟女人同房,会试图在她们每个人的眼角眉梢,身体发肤上寻找踪迹。一次,一次,非常用力地寻找。然而他确信自己是盲了。他再也看不见她。
只能和男人进行虚妄的缠绵,疼痛会提醒他是活着的。
“来意儿,你疼吗?”
“回爷的话,小的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你疼,你不开心。”贾珍抚着他的身子,缓缓道:“你还小,爷委屈了你。”
来意儿不敢应声伏在他身上,眼泪簌簌地落。
“爷,小的不敢称委屈,能跟着爷是小的福气。”他想起那天在街上卖梨,被一群泼皮小子围堵戏弄,他们欺他生得纤巧,欺负他的次数比对别人又多些。那一天卖了几钱银子,他们又来勒索,平时也就罢了,那天不行,娘等着用那银子去抓药救命,自然不能被他们拿去。他跑,冲撞了贾珍的马。原以为死定了,不料贾珍盯住他看了一时,就命家奴将他护起,临走又丢了一锭银子给他。
马上,贾珍离去的身影,伟岸坚毅。来意儿呆立在街头,突然明白了,只有这样的男人如荫的权势才能保护自己。次日,他等在贾府的门口,一直等到贾珍出现……
“好巧的人儿。”贾珍手指游动抚来意儿的脸,想起他十三岁的时候跟了自己,弹指韶光,已经两年,看见来意手边的帕子,不由一笑:“这东西又到了你这,俞禄倒巧,拿爷我的东西四处做人。”
“爷若不喜欢,我明儿就还给他去。”
“难为他有这个心,配你倒好。他是粗人,用了不宜。”贾珍捻起那块帕子:“这上面有你的泪了,洗了还回也是旧的。这样的东西,值什么,现时要一车也是有的。你留着,回头我替你还他件别的,保管他承你的情。”
“谢爷。”
贾珍看看天,窗外天色尚暗。他累了,但明日还要早起,各府王爷派人来吊孝,大的小的,少不得一一应酬。他挣扎着靠起来,对来意儿说:“你去,把那边的红盒子给我打开,取两丸药我吃了就睡。”
来意儿下了床,拿了药,凑到烛光下一看,惊呼一声,忙丢了药,跪下了。
贾珍双目睁开,看住来意儿:“这又是怎么了?快把药拿来。”
“回爷,这药吃不得,奴才的爹就是吃这个药治死的。”来意儿叩头。
贾珍翻身坐起来,正视着他,道:“什么事,你起来细说。”
来意儿转身拾了药,递给贾珍看时,垂泪道:“这是外面道观里常炼的丹药,说是固本培原,提神宜气。可是不能常服,否则会中毒而死。奴才的爹就是死在这上头,所以奴才记得清。”
来意儿言之凿凿,不由人不信。贾珍脸上变色,伸手拂落药丸。那药骨碌骨碌滚到角落里,像暗处有双人的眼睛在窥视。贾珍定神,看了那药半晌,伸手抱住来意儿,替他擦泪,笑道:“好孩子,你救了我一命,跟我说说,你爹是做什么的?好好的吃丹药做什么?”
“回爷,奴才的爹是落第的秀才,一时想不开,去了道观里修行,听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想着修道成仙,不料吃了丹药死了,撇下我和我娘好不孤单。”
来意儿抽噎着,他回味父亲的坎坷以及自身的悲苦。泪水宛如河流蔓延。泪影班驳中,他渐渐能够看见自己童年的剪影,还有父亲清草潦倒的样子。一个青灰衫履的男子,握着书,指节清晰。倚着门,望定了远方浩浩的江水。
他身上有落魄的味道,像这条江里日日出没的那些游船高楼上的女子,随手丢弃的薄绢,连红的唇印也是脏的旧的,随风不入夜,落地入江,任凭践踏。
他日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