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仲夏,虞山巷中落的三进庭院里花木盎然,蝉声切切,入画指使着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打扫,来意儿的老娘歇了中觉起来,由两个婆子扶着,显得精神健旺,入画一见她出来,忙撇了丫鬟,迎上来道:“妈怎么出来了?瞧这日头毒的,何不在屋子里多歇一会。”来意儿娘看着她笑道:“年纪大的人,原比不得你们,眯一会也就够了。”入画转脸看了看树上的家人道:“我思量着是这蝉声吵着您了,正叫人粘呢,您就起来了!”老太太自从知道来意儿当了贾府管家以后,病是一日好似一日,待得知道来意儿和入画重订鸳盟,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沉年旧疴几个月间好得七七八八。如今见入画出落得水当当,更兼口齿伶俐,举动便捷,比早年娇憨的小家碧玉更有风范,自是不胜喜欢。因见入画勤快妥当,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有这个心,我就是不睡心里也是欢喜的。这些日子你辛苦,年轻女儿家自己要知道疼惜自己才是。”老太太这么一说,身后的两个婆子赶着凑趣道:“何尝不是呢?咱家少奶奶是公侯将相府里锻造出来的人,比那寻常街面上的女家见识眼界也不知道高出多少去。”入画微微一笑,且由得她们奉承,她在贾府多年,见惯那些婆子媳妇怎样邀宠凑趣,别的不提,周瑞家的是头一份,她家里这些个新做奴才的人,都还没熬打成精呢,夸人也夸得不着穴道。春风过耳何用当真?
正说着,来意儿自前院进来,家人皆垂手侧身见礼。来意儿见他老娘也在院里,忙露了笑脸,迎上去见了礼。老太太道:“哟,你今日回来的可早,可是有什么事吗?”
来意儿款款笑道:“没什么要紧事,所以就先回了。今天在府里说起成亲的事,贾爷给脱了籍,冯爷一时兴起还给起了个名字,说既脱了籍就不要用来意儿这样浮气的名字了,我回说父亲起的名字也忘了,只知道姓张,名字里有个义字,冯爷就说叫张远义。”
入画赶着问道:“冯爷也在?”来意儿点头,朝入画看了一眼,入画会意不再多言。老太太见说给脱了籍,又给取了新名字,念叨着那新名字,喜得无可无不可,往后一仰,亏得后面两个人扶住,众人见她气色不正,都着了慌。入画忙着叫人去煎参茶,来意儿嘱咐家人不可乱动老太太,隔了半晌,果然缓过来。
来意儿见了,才把心放下,见老太太醒转过来,请了安带着入画离开。一路进了房,来意儿顺手摘了纱帽,扎着手由入画服侍着脱了外套,皱眉道:“我瞧着老太太气色不正,咱们还是把事早点办了。”
入画伸手在盆里拧着毛巾给来意儿掐汗,望着铜盆里的倒影微微笑道:“做这么多事,还不是为了能在一起,你既这么说,就定日子吧。”
来意儿回身抱住她,大力亲吻:“入画,你嫁了我,我必一生一世对你好。现在这间宅子只是起步,日后我要你富贵不减王侯诰命。”
“命里有时终需有,我不贪。你安心做好你的事。”入画伏在他胸口说,她听得这男人心跳激越,知他不安分。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道:“冯爷也在,他说了什么没有?”
来意儿凝目望向窗外,这瞬间的柔情使得他也显得伤感。“他已经知道贾珍逼嫁惜春的事,适才我退出来的时候,他还追出来问我,能否设法与四姑娘一见,情深至此,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罕见。
入画撇撇嘴道:“这也不稀奇,我们家姑娘要不是被身世所困,以她的才貌王妃也做得,怎么就会去做了人家小妾。”本来惜春出阁,按规矩入画是要跟着去的,幸亏惜春体谅她的难处,放她脱身,所以对于惜春,入画向是感激的。
“这倒是!”来意儿点头,入画却是惊讶,她知来意儿恭顺是逼不得已,内里生性刻薄才是真。见他一样赞同说法,反而奇怪得很。
“贾家的几位姑娘,我也见了几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