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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潋滟到不似人间女子。

    “惜春……”他张口叫了她,又觉得无话可说。惜春等了一等,见他没有下文,便转过身道:“天已经晚了,我们快下山吧。”

    沿途下山,山路并不难行,风光也十分好,他上来时没有好好看,现在留心去看,山泉溪水叮咚,野花欣然,倒很有些宁静的雅趣。手边一壁山上一簇茶花开得艳,他看着好,想起惜春的脸,就走过去攀上几步摘了一朵。

    这么一耽误,惜春已走在他前面。他见她行在自己前面,行动敏捷,像山间轻跃的麋鹿,而他也是自幼习练武功打熬出来的好筋骨,一时好胜心起,快步跑到惜春前面,回头见她两颊粉嘟嘟,一时心痒难捱,蹿到她旁边叫她:“惜春!”

    “呃?”她如愿的转过脸来让他亲到粉颊。

    “你!”惜春惊得睁大眼睛望他,然后吃吃的笑起来,放下手闲闲笑道:“果然是老手了呀。”

    “这话怎样说,不要污蔑我!”他的脸咣地一下比她还红,却又拿不出有力的反驳的话,他果然是啊咯手,惜春太精太冷静,他怕说多了又被她抓住话把子。那不如不说下去安全。

    他赶上来给她的鬓间插上花帮她抿了抿,就势伸出手说,“天黑了,我扶着你。”又笑:“你也不必嘴强。等日后你进了门,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提到他们的亲事,惜春一下子灰暗下来,脸上却不能不仍带着笑意,微微含笑地看着远处树梢上的一轮月影,像夜间赶着回家的白鸟,在树梢后面忽上忽下地扑腾。那树灰蒙蒙的,顶间又笼着一点青光。

    冯紫英久久不见她答话,正纳闷,一眼看她出了神,便摇着她的手笑:“想什么呢,没见过你这样的,正经谈我们的亲事也走神,难道还有比我好的人。”

    惜春虽然烦恼却忍不住笑:“有你这样夸自己吗?”他总是这样轻易地就让她开心,别人不能,他适才吻了她,她也是满心欢喜,找都找不到一星怪责的意思。

    他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眼眉是那么清晰而润泽。她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住他,却好象怎么也看不够,落日如斯,他亦如是。

    “我和你哥哥提了,他并没有反对。”冯紫英见她不语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贾……我哥哥没有反对?”她心里惊提,不可置信地问。

    “我骗你做甚!”

    这太奇怪了,他不反对,惜春紧锁着眉头,低头不语。

    “你自己不愿意?”冯紫英留神他的神色,心里的惶恐像月影一样深起来,急急地问。上一次在铁槛寺的庙林里,他也提出了亲事,可是她一样有犹豫。他忽然就觉得很烦躁,觉得自己很卑微——他对她低声下气,这是违反了规律的,他何至于就娶不到媳妇了!巴巴地只想着她。心里着恼,可是恼又不是真恼,惜春的犹疑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又痒又疼。

    “你乱想些什么!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她冲口而出,说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轻当了,真是的,这些日子,压在她心头的,遇上了冯紫英之后心头蠢蠢的意念。为了那难以启齿的身世,她不敢放纵自己妄想,因此努力的压抑着,迸得心都紧了呼吸都艰难了。她是愿意的,他这样一个人,可不就是梦寐以求的男人么?她的思想再出尘,金銮殿上高高挂着的匾额写着正大光明,可到底是个女人,有着世俗的,蜷曲的小心思。

    “那就好。”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携住惜春的手,一路奔下山。

    玄真观外的台阶上,惜春笼着鬓发依依同他作别:“天晚了,你回去小心。”

    冯紫英点头,却不转身,放低了声音道:“我明天办完了事过来看你,你要用什么,我叫来意儿给你买来,这里虽然适合清修,总是太寒苦了些,修行修在心,你不必太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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