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德城。它的城东,是一条夹杂着滚滚泥沙由北向南急流的无定河;城之西,则是由西北入东注入无定河的大理河。而在城之西南,还巍然屹立着一座险峻的嵯峨山。
自春秋以来,这里便是西北边陲要地。绥州控扼高深,形势雄胜,是鄜、延之门户。后汉的虞诩曾称赞“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隘,沃野千里,土宜畜牧”,说的便是绥州一带。而自隋唐以来,更为藩卫之重地。宋朝自李继迁叛乱建立西夏以后,一直到熙宁二年,才由种谔夜渡大理河,收复绥州。从此改名为绥德城,隶属延州,并打算以此为基地,控制横山。但是因为抚宁砦之败,却导致绥德城前线的几乎所有要塞关隘,都控制在西夏手中,从地缘上控制横山的战略,因此亦遭到失败。但饶是如此,自从绥德城收复之后,原鄜延路所受的西夏方面的军事压力,也小了许多。
可以说,绥德城的重要性,还在平夏城之上。
而大宋朝在绥德城的建设上,也投入了足够的血本。
这座唐代贞观初年不过城周四里多的要塞,现在分为内城与外城,外城高五丈、阔二丈,周长已经达到九里有奇,城墙外三十步的地方被一道护城壕沟所环护着。外城开有四门,每扇城门都为三重,最里面的一重门比普通城门加厚了数寸;第二重门采用铁叶钉裹;最外的一重门,则以木为栅。
每座城门之外,都筑有半圆形的瓮城,瓮城上设有敌楼,可以遮隔箭丛,两侧设门。而在壕沟与城墙之间,距离城墙十步的地方,又筑有高达一丈的羊马城,它的城门与瓮城的城门错开,上有五尺高的女墙。
在城门之上,则有门楼两层,在门楼的上层,装备了床子弩等重型器械。外城城墙上,亦有女墙,城上每十步设有一个敌楼。四面又设有面积为宽一丈六尺、长三步的弩台,都安置着大型的弩机。
除此之外,绥德城最为显眼之处,还在于它西北面的城墙,除了用传统筑城法之外,更在城墙之外,用碎石夹水泥掺杂着锋利的竹刺、铁刺,涂了厚厚的一层。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绥德城在大宋将士的心目中,便已经成为了“难以攻克”的代名词。许多人都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兵力与粮草、军械,绥德城将永远在大宋的控制之中。
他们似乎都已经忘记,绥德城的上一次陷落,距今还不足十年。
负责绥德城防务的云翼军都指挥使“小隐君”种古,是大宋西军中的名将。但是此时,“小隐君”却锁紧了眉头,凝视着摆放在公厅当中的巨大沙盘,久久不发一言。站在他下首,同样紧锁着眉头的,是率领振武军第三军第二、第三、第五共三个营计九千禁军前来协助防守的振武军第三军副都指挥使刘舜卿。他也是这次宋军防御战略的策划者。
两个人的眼睛中,都充满了血丝。
“士兵都需要休息。”云翼军都虞侯赵泉说的话也许不合时宜,但却是当前最实际的问题。
夏军这次果然是有备而来。
第一天攻城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西夏人竟然排出了十架抛石机与车行炮,猝不及防的宋军准备不足,结果吃了大亏。在漫天飞舞的箭雨与十架抛石机的远程打击的掩护下,西夏士兵以十人为一组抬着一座座壕车、云梯蜂拥而至,如同蚂蚁一样爬向城墙;另有数以百计的西夏士兵则在覆着牛皮泥土的小车的保护下,冲向城门与城角。
绥德城几乎被西夏人一举攻克。
当日的惨烈众人时至今日,都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种古拔刀砍倒了第一个攻上城墙的西夏人,刘舜卿射光了箭壶中的所有箭枝,连都虞侯赵泉都中了一枝流箭。将军们的身先士卒激励了士兵们的决心,最终才勉强稳住城墙上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