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回答和珅疑窦,刘墉磕着烟灰又道:“我给黄天霸写信,国泰的案子已经初见眉目,叫他黄家倾巢出动,和青帮那些人侦察国泰的庄园房产钱庄当铺生意货栈,三夭前驿使回信,还有保定一处没有到,正在开列清单。十五爷,那可真是令人咋舌的个数目啊!”
“我说呢!这个刘墉住在德州兵马不动,不走了!”颙琰已是听得喜动颜开,笑谓王尔烈,“原来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国泰这么富,那好,我请旨留一点,治好这片盐碱地!和珅,你在德州募集了多少钱?——你在想什么,有点走神儿了的模样?”
“啊?啊?”和珅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还有点惊魂不定,不自然地一笑,说道:“我在想……崇如大人是连我也疑上了,这么多事连我也蒙在鼓里。”刘墉笑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跟你的那群人都是临时从理藩院调来的,国泰的亲弟弟就在理藩院!我左右也难说就没人给国泰通风报信。机事不密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皇上在我的请安折子上朱批,‘叫和珅唱好前台戏,你只管明松暗紧布置,他要知道就做不好看了’,我敢违旨告诉你么?”和珅听着,这解释无论如何透着勉强,想抱怨事先不让自己看折子,但他自己给乾隆的草折也没给刘墉看过,而且离京时是和珅出主意,除了会议大事共同联折,禀事折子各写各的,防着小人窃了密去。现在竟都搬石头砸了自己脚面儿!心里暗恨刘墉老好巨滑,然既抬出了乾隆,就有一车的话也只好都笑着吞了,自说自解道:“岂能有抱怨的心?只是意外些罢了。出京我就说过唯刘石庵马首是瞻嘛!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你叫往哪里我哪里快去!”他极是心思灵动的人,已经想好,反正没有片纸只字的证据在国泰手,何必自惊自怪杯弓蛇影的?瞧着能保就帮一把,帮不得那是国泰的命里注定!
这么思量,和珅口下也就越说越畅利:“王师傅几次和我说,十五爷要治理这块盐地。我想了想,从德州向西南到邯郸一带,上千里的盐碱滩呢!往北到天津卫西,也都是咸水,治好了都能变成稻田。爷既然动了这个心,手面不妨大些。请旨着户部和漕运总督衙门实地派行家踏勘,治出地来那不单是收粮食,能安置多少无业贫民呐!这是社稷大事万年基业!”他放下手中茶杯,仿佛眼前就闪动着滚滚稻浪,双手比着拢来:“千里碱滩变良田!这里水上和小站都是一样的,打下的米都和珍珠似的,半透亮儿!直隶山东两省从此就不用再调粮进来,还能补给北京多少用粮?——这真是功德无量!晚上睡觉一想起来,我就又高兴又着急,睡不着觉呢!”王尔烈和钱沣都是阅世不深的书生,听他说的令人憧憬神往,眼中都放出喜悦的光。刘墉却深知这么坐而论道不啻画饼充饥,却也不便说什么,只笑着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你既然这么想,就是与这功德有缘。”颙琰起初也是怦然心动,但他和王尔烈商议过治理黄花镇盐碱地的事,以区区两县这么一块地,尚要再开一条排碱引渠,和珅这计划是何其浩大的工程?要多少人力钱粮?粗粗一想便知是和珅投其所好临时想出来的。“大而无当华而不实”八个字在心中一划而过,眼神已变得黯淡了,只一笑,说道:“你只管把条陈写出来,请旨施行。我在皇上跟前举荐你来主持!”
和珅不禁一怔:今儿怎么这么不顺?我请示户部勘察,你顺势就把差使砸过来!现我眼见就进大军机,你倒让我带民工蹚碱水滩子修田?人一天都有三昏三迷,我这是怎么啦……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嘻地一笑收住,“这得要靳辅的魄力陈潢的才。奴才怕没这大本事。”这一刻王尔烈也醒过神来,笑道:“还是先照十五爷的筹划,把黄花镇这一带治好,朝廷百姓见了实在好处,银子也有人也有,分段循序治理出去,这才切实可行。”
“我这就到德州,然后再去兖州府。”颙琰知道这事议论下去没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