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见那四样小菜十分精致,不禁大喜,笑道:“好丫头,这么知疼知热的,给个主子格格也不换的。”俟她出去,遂向多尔衮道,“我知道你早已把她收房,也该给她个名份才好,便不肯扶正,至少也可以封个侧福晋吧。”
多尔衮笑而不答,却果然将酒杯换了茶。
他在盛京呆不住。在自己的睿亲王府也呆不住。
再大的花园也不及草原敞亮,再柔的清风也不如马背潇洒。连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纱帐里,都有一种阴郁的味道,令人窒息。他急不可耐地要出去,扬鞭驰骋,哪怕是上战场也好吧,只要能撒得开马蹄,挥得圆弯刀,然后搭弓上箭,一矢中的,那是何等的畅快?
在府里,惟一的马就是女人;或者说,女人就是马。乌兰,所有的婢女,老妈子,甚至厨子的妻,只要被他在“需要”的时间里碰上,就难以逃过被驾驭的命运——然而那些女人也并不指望逃脱,反而有些期盼的意思,随时随地地期望着惊喜。
相对来说,乌兰是他较为固定的伴侣,也是惟一可以与他同床共枕的。这或许是看在去了的睿亲王妃的面上,因为乌兰是王妃默许了的——从这一点看来,多尔衮的心中,对王妃其实是一直有着份忌惮的,即使在她死后,也仍然本能地敬重,不敢越过那道无形的雷池。
福晋是一种身份,也是一种名份。多尔衮从不曾给过她足够的情爱,然而于名份上却是给足了的,她是他的正室,也是他的惟一。无论他怎么纵性也好,总会避过她的耳目,虽然只是形式上的避一避;她显然也是领情的,故而对他在卧房以外的放浪从来不闻不问,只要他不叫她“看见”,那么便知道也做不知道,彼此倒也相安。
对于福晋的死,多尔衮始终存着一份亏欠,因他明知她的死因却不能替她报仇,而且是不愿替她报仇,甚至和那个杀妻仇人如胶似漆。因为这一份亏欠,他始终不肯再娶,而将那个睿亲王妃的名号当作亡妻永远的灵位。
那日庄妃送信出来,叫他无论如何要趁夜入园杀了钗儿与福子,他虽不知庄妃如此布置究竟为着什么,却猜到她必有重大图谋。不料次日即传出八阿哥暴毙之讯,很明显两件事儿是连着的。他猜不透庄妃到底用了什么法术致八阿哥于死命,又因庄妃生产而无法约她出宫见面,但他们两个曾经有过称王称后坐拥天下的誓言,所有的一言一行,都是为着这个伟大目标而努力着,这一点,他时刻都不会忘记。只是庄妃深藏在永福宫里,他怎样才能想法与她见上一面,好好谋议一番呢?
此刻能与他相谋议论的,只有兄长阿济格和弟弟多铎。可是庄妃的事是无法向兄弟们明言的,因此他只默默地喝酒,把所有的亏欠和隐衷随酒咽下,然后才忽然抬头,另起话题:“咱们和明朝的军队打了这许多年的仗,依你们看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打进京去?”
多铎笑道:“哥哥只问什么时候打进北京,并不问胜败如何,那么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可是便赢了又如何,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多尔衮冷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盛京称皇算什么?最多也只是和明王朝分庭抗礼,况且我听那些个太监说,这盛京宫比起北京皇宫来,十分之一都不及。我若称王,要坐就坐北京皇宫里的金銮殿,到那时候,皇太极又奈我何?”
多铎初而一愣,接着明白过来,忙站起来拱手赞道:“原来哥哥胸中早有成竹,果然深谋远虑。论文才论武功,皇太极岂可与哥哥相比?大清帝王,舍你其谁?”
阿济格却仍不懂,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皇太极现称着皇上呢,我们不打他,倒替他去打北京,只会让他把天下越坐越稳,却如何掀他下来?”
多铎笑道:“也不必掀他,只怕二哥打进北京的时候,他还在抱着宸妃的棺材洒马尿呢。到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