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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铁宝和老伴一起来到那个商场。那是一个中等规模、以出售中低档商品为主的国营老商场。漆铁宝租用了商场北门一小块地方,摆上了电动爆花机,卖“美国爆米花”。老伴则揽了个在商场门口看管汽车停车场的活儿。那个早上天色阴沉沉的,仿佛要来场雨夹雪。商场还没开门营业。漆铁宝进去做开爆的准备,老伴则把一个标志其身份的红袖箍套在了胳膊上,手里捏着一沓停车收费的标价收据。
商场前的大街上已然车水马龙,上班的工薪族挤满了公共电汽车,骑自行车的人流时时溢出慢车道去,有的小轿车司机便从车窗里对违章的骑车人发出怒骂……但商场前那块不算大的停车场还是空空荡荡的。
漆铁宝爆出了头锅玉米花,因为舍得搁糖稀,所以从商场尚未开启的大门那门缝中,飘散出阵阵诱人的甜香……老伴任那股甜香袭上鼻端,心里暖洋洋的;她在那块地盘上转悠着,想到头晚两口子算出的收入帐,半个月净挣了三百来块钱……这下心里头踏实了,不光能按计划收回投资的成本,年底换台彩电看的愿望也不难兑现了啊……
漆铁宝老伴忽然发现有辆出租车开过来,不当不上地停在了那儿,她忙赶过去,吆喝说:“嘿,我说那位师傅……那儿不准停车!你把车开进来!”她打着手势,让那车开进停车场里白线画出的车位里。可那司机根本不理她的碴儿,她急了,凑拢那车,弯下腰,朝车窗里瞪视着;她只剩一只眼还有视力,所以她那张望的模样挺古怪,这让司机很不愉快;司机很不客气地跟她说:“嘿,你离远点成吗?……你不就是想收我的费吗?你今儿个还没开张对不?成成成,给你给你……”说着便递了两块钱到窗外。那漆铁宝老伴且不接那钱,理直气壮地说:“你开到位子上你再掏钱!咱们可是有领导有规矩的……”司机不吃她那一套:“嗬,你还有领导!你把他请来!……我在这儿等个客,这就到……到了我就开走……交通警还没管我呢,就轮到你给我立规矩啦?……”
两人正纠缠着,从人行道上急匆匆来了一个人,是个穿高跟鞋的女人,她那鞋跟敲得路面一串脆响……来到车前,她连眼皮也没眨漆铁宝老伴一下,打开车门就坐到了后座上;而司机没等她坐稳,也就把车开动起来……漆铁宝老伴后退一步,望着那车屁股朝马路当中扭去,后悔自己没接过那两块钱来……
开车的司机是富汉,坐进车里的是自称凤梅的女人。
车都已经开到马路上了,富汉才问:“去哪儿?”
凤梅说:“机场。”
方向根本不对。富汉也不说什么,只是暂且还往前开。凤梅知道一时还不能掉头,也便不再言语。
富汉的呼机是一大早得到凤梅的呼叫的。通话中,凤梅让他到这个商场门口来等她。这个会合地点他们以前从未使用过。富汉不问“为什么”,也不问“干什么”。这一半是因为性格,一半是因为在江湖上不兴那么多嘴多舌。互相既然信得过,那就用不着那么多废话,一切都有待于“到时候看着办”。
凤梅自然有过多次赴机场乘飞机旅行的经历,可此前她去机场都没让富汉送过。这回她除了一个随身挎包,连一个小拖箱也没带,实在不像出远门的样子。可偏偏这回,她很可能是一去不返了……
汽车终于在一个可掉头处掉转了头,富汉简捷地问:“几点的?”
凤梅回答他:“来得及。”
汽车出了二环,朝三环而去……
凤梅望着车窗外连续掠过的高楼剪影,石头般的心肠有些个糯化。当直插云霄的京广中心映入她的眼帘时,她蓦地回忆起头一回进入大饭店时,被那富丽堂皇的景象所震慑的心情……还有头一回得到镶蓝宝石的足金项链——那是一整套,装在一个紫红色泛绿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