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亲随阿为。
“什么事?”余怀停止了在室内的走动,不无警觉地问。
“大爷,这事、这事须得让小的进来说,方才妥当。”余怀眨眨眼睛,觉得阿为的声音有点异样,而且分明压低了嗓门。“莫非是沈昆铜?”他想,于是慌忙上前一步,揭开门上的暖帘,把裹着一团寒气的亲随放了进来。
“到底是什么事?”看见阿为站在门边,仍旧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把双手凑在嘴边呵着,余怀忍不住厉声追问。
阿为这才擦一擦鼻子,吞吞吐吐地说:“禀大爷,十、十娘又着人来了,说是、说是请大爷今儿个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她有要紧的事要对大爷说。”
余怀起先还怔忡着,一时回不过神来,不过,当终于醒悟之后,他就皱起眉毛,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扭头离开了门边。
“哼,捣了半天的鬼,你就是为的对我说这件事?”他悻悻地说。
阿为自知有罪地缩着脖子:“可、可是十娘……”
余怀不再吭声。他倒背着手,重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片刻,终于转过头来:“好吧,告诉来人,我这就去一趟。”
等阿为答应着,如释重负地快步离去之后,他又想了一下,这才回到日常起居的西厢房,重新换过衣服,因为天气寒冷,还穿上风衣,戴上风帽,然后跨上一头毛驴,由阿为相跟着,出了家门,沿着狭长的积雪街巷,缓缓向秦淮河的方向行去。
阿为所说的十娘,就是住在寒秀斋的旧院名妓李十娘。余怀过去同她的交情一直不错,尤其是十娘的妹妹李媚姐,有一阵子更是同余怀打得火热,好得不得了。不过自从清兵进城之后,由于心情恶劣,余怀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往那边走动了。十娘姐妹倒也识趣,相请过几次之后,看见余怀没有回应,也就不再来纠缠他。直到近几天,她们不知为什么忽然一改常态,接二连三地派人来请余怀过去,说是有事商量。偏偏这一阵子,余怀因为要等沈士柱的消息,抽身不开,结果拖了下来。也只是到了此刻,眼见沈士柱毫无音讯,而李十娘又催得很急,他这才决定暂且放下焦心的事,先上寒秀斋走一趟。
余怀的家离秦怀河不太远,出了小油坊巷,往右一拐,再往左一转,很快就到了。这一带,是余怀经常来往的地方。他自然记得很清楚,无论是河这边的贡院两侧,还是河那边的旧院沿岸,仅仅半年前,还是怎样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鳞次栉比的店铺、争奇斗巧的河房、人声鼎沸的茶社、鼓乐喧阗的戏棚,一天到晚都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客游人。夏秋两季不必说,那熙熙攘攘的情景,简直就像天天都在赛庙会;即便到了眼下这种岁暮年关,街道上也不会冷清下来。因为张挂彩灯、备办年货、酬神辞岁、贺节拜年就足够家家户户奔走忙碌到第二年的开春了。然而现在,这种花团锦簇般的繁华,就像一场被蓦然惊醒的酣梦,彻底地支离破碎了。虽然清军进城后,并没有烧杀抢掠,而且还一再晓谕居民不须惊慌,店铺照常营业,可是市面上仍旧迅速地冷落下来。当然,并不是说人们不必再为衣食生计奔忙,也不是说人们成心要冷落这片遐迩闻名的纸醉金迷之地,只不过,当年那种豪华竞逐的劲头,不知怎么一来就消失了。到如今,如果说,贡院这边还好歹有几家店铺食肆强撑着门面,来往的行人也多些的话,那么隔河相望的旧院一带,除了笙沉歌寂,里巷萧条之外,还变得垃圾遍地,杂草丛生,一派令人心悸的破败荒凉。余怀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上旧院这边来,因此,当他从武定桥上通过,面对映入眼帘的情景,简直有点疑心走错了地方。“啊,怎么变成了这样子?怎么竟成了这种样子?”他睁大眼睛环顾着,吃惊地想。同时,忽然产生出一种担心,于是在驴子的屁股上敲了一鞭,径直向寒秀斋赶去。
大约已经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