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的日记,12月4日,星期五
还有一周就要放寒假了。我从未感觉如此不安。不是我的符号学论文就要交了(当然,那个也确实让我不安),而是D邀请我寒假去他那里玩。
他当然给了我地址。那个地址,我用谷歌地图搜了一下,不但在特兰西瓦尼亚,而且根本就在布朗城堡——传说中的德库拉城堡。我叹了口气,向后瘫倒在椅子里。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D知道我喜欢吸血鬼。但当我看到随信附上的机票,看到上面我的名字——我并没有告诉过他我的真名,就像他也从未告诉我他的真名一样。我只知道他叫D。但他总有办法搞到我的名字,比如他和那个魔鬼先生是朋友,后者肯定在飞机上看过我的护照,就算他没看过,他还可以去问亚历克斯嘛。这并不难猜。
看着那张机票,我逐渐开始怀疑,也许这一切都是真的。也许他确实来自罗马尼亚,而且恰巧住在布朗城堡附近。听说那个城市可不小。
何况这封信上又确实盖着罗马尼亚的邮戳。
但是这一切也太疯狂了,只身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去见一个陌生人,尽管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我未来的男朋友,但其实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比如说,他到底多大?他是做什么的?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而且信上也很简略,根本就没提到我的住宿问题。难道我去了住他家吗?当然,他家很可能会很大,可我们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更现实一点的问题是,会有人在机场接我吗?布加勒斯特到布朗可不近。但是他也没有提到。
我还鬼使神差地拨了他的电话,但直接就进入了语音信箱。然后我才想到,他肯定还有个罗马尼亚的号码,没有人会一直开着国际漫游的。我可真傻。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我越发觉得忐忑不安。当然,我大可直接扔了那封信,继续我的正常生活,圣诞节和尼克去瑞士——他已经邀请了我,我估计戴比和威廉也会一起去。可我真的想去吗?住在童话一样的小屋子里,去滑雪,去泡温泉,晚上和一帮人一起喝得醉醺醺的,好好度过一个假期。
可是那些事情看起来很美好,却好像雪花一样,瞬间就融化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房间里,面对着结霜的窗子,感觉体内巨大的空虚感,好像我的心已经不在了。
我感觉可笑,也很无奈。我觉得自己被诅咒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恋情还没有开展就已经结束了。我把那封信藏在抽屉的最底层,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去上课,努力写我的论文,不再迟到,也不再逃课。欧洛克教授对我的积极上进感到惊讶,但是相信我,没人比我更惊讶了。
罗兰·巴特说,一个符号由能指和所指构成,能指构成表达面,所指构成内容面,能指和所指的关系即为一个符号的意指系统。那个碎了的火漆章还躺在我写字台的角落里,我舍不得扔。它的表达是字母D,它的内容是D本人,它就躺在那里,在我写论文的同时,持续不断咄咄逼人地向我发挥它强大的意指作用。
D在邀请我去他那里度假。而我喜欢他。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用得着那么多的能指和所指去搞清楚吗?
我觉得罗兰·巴特是个疯子。
我觉得我自己也是个疯子。
我把论文和参考书扔到一边,打开电脑上网。我上次给薇拉发的信还是没有回。我随便浏览了一阵,然后进入了tarot.,那个著名的塔罗牌占卜网站。
“请选择三张牌,分别代表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我没精打采地随便点了几下。三张牌依次从牌堆里跳出来,出现在它们应该出现的位置。我本来应该一张一张把它们翻开,就像我以往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