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里,柳天久与一位姓石的律师见了几次面,通过循循善诱的交谈,石律师了解到柳天久在青少年时期曾经有住桥洞、不愿带同学回家、砍断自己手指、从不当众脱衣服、跟踪恋人约会、挂碎花布隔断同学关系、主动选择到殡仪馆当化妆师等等常人难以接受的行为。
石律师读过一些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知道许多具有强迫症状的神经症患者常常不能自制地去采取一定的活动,而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按弗洛伊德的说法,无意识主要来自个人早期生活,特别是幼年生活中那些受压抑、被遗忘的心理内容。那么,这位弑父青年到底有什么生活经验被压抑或遗忘呢?因此,石律师跟柳天久展开了揭示本质的对话:
“我去过你读书的两所小学,乡下的老师对你评价很高,说你是聪明懂事的孩子;而城里的劳动小学不这样认为,他们说你性格孤僻学习马虎。这是为什么?”
“新环境我不适应。”
“那也不至于自个去住桥洞呀?”
“我不愿回家。”
“你父亲眼瞎了,不是更需要照顾吗?”
“眼瞎不要紧,心不能瞎。”
“一般眼瞎的人心里更透亮,这叫功能转移。我认为他是装糊涂,因为他无奈。”
“小事可以糊涂,大事不能糊涂。”
“哪些是不可以糊涂的大事?”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他有杀父仇人?”
“没有。”
“有情敌?”
“不好说。”
“你妈不是至今还好好的跟你一块生活?”
“哼哼,万恶淫为首,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小伙子,天地父母,不可玷污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看到什么了?”
“我亲眼目睹了人世间最丑陋的景象,从那一刻起,世界就彻底黑暗了。好比天地融为浑沌的一体,又好比自己滑到无底的深渊,总之,从那一刻起,家、亲人、校园都变成虚幻的影子,我只能跟自己说话了。”
“尽管这样,你父亲也是无辜的。”
“无辜什么呀,他是心瞎了。”
“当时他在哪里?”
“他在楼下望风。”
“现在他死了,你后悔吗?”
“你知道吗,我是在做好事,我帮他解脱了痛苦。”
“他的痛苦是解脱,但你的痛苦呢?你妈的痛苦呢?如果你被处以极刑,你妈的痛苦将是终身的。”
“是呀,我得想办法,想办法送她上路。”
“为了解脱她的痛苦?”
“话不能这么说石律师,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秀才幼年丧父,他的母亲经常淌过河水到对岸的庙里跟和尚幽会,后来秀才中了举人当了知县,就修了一座桥,这样,他母亲跟和尚幽会就方便多了。可是没多久,他就把和尚给杀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修桥是为母尽孝,杀和尚是替父报仇。”
“你也要替父报仇?”
“这件事做起来比较难,我毕竟不是知县。再说了,要杀就得杀掉他们一对狗男女,才算得上雪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贵人对你们全家的帮助你不应该忘记,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他是在取悦。”
“小伙子,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体验过这些生活,很多人的生活当中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更广泛的社会经验、更深的亲情、更重要的友谊,与正常世界的接触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