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上,很少有完全紧密的团结与绝对无间的和谐。有之,则是表面上的团结与和谐。表面上的团结与和谐犹如包着硬壳的核桃,透过厚厚的外壳,内部仍有掩盖不住的“磊落不平”。如以金朝而论,即使处在兴旺的上升时间,在它的宫廷与上层贵族之间也是矛盾重重的。特别在东路统帅二太子斡离不与西路统帅国相粘罕之间更存在着严重的权利与地位之争,存在着彼此间的嫉妒与排斥。但在发动侵宋战争一点上,他们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一致的。他们好就好在这里,为了追求这个重要目标的实现,个人的私利被公共的利害冲淡了——至少在那目标尚未完全实现以前的一段时期中。
而他们的敌手,北宋宣抚使童贯则处于更大的矛盾中。这种矛盾并不因为大敌当前,大家有着唇亡齿寒的连带关系而有所缓和。童贯上不见信于官家,中间与同僚、与西军诸将领的关系搞得十分紧张,下面又与副帅郭药师完全对立,后来甚至发展到势不两立的程度。他们连表面上的、暂时的团结与和谐也做不到。
“师克在和”,单就这一点而论,北宋军与金军相较就处于不利的地位。
童、郭斗法是金军南侵前北宋边防上第一件大事,它原在人们的意料之中,而其激烈的程度则又出人意外。
人们记得童、郭之间曾经有过一段“蜜月”时期,那是在宣和四年冬间直到第二年的夏天。宣和四年十月,郭药师惊闻耶律大石被萧皇后扣留起来的消息,一方面又受到部下甄五臣、赵鹤寿等亲宋将领的胁迫,不得已率常胜军全军七千人负弩来降。由于这支军队实力完整,再加上他本人表现出来的沉毅有谋,当时就深受童贯的赏识。郭药师建议袭燕之策,被童贯、刘延庆采纳,并用他为杨可世的副手率师袭燕,战败而归,几乎一军尽歼,童贯对他也不加罪责。燕山惨复后,童贯特别携带郭药师一起凯旋归朝,在官家面前,极力揄扬,夸奖他的功劳,抬高他的身价,果然中了官家之意。在第一次陛见时,宦家就把自己穿的大珠络缝销金青纱战袍解下来赐给他,当场授以燕山路安抚副使和同知燕山府等要职,三天后,又加封为奉武军节度使、燕山路马步军副总管、升检校少傅。短短几天内,郭药师就从一名降将变成为朝廷大员、边防重镇。这都出于童贯的推荐,郭药师当然心中有数。他深知自己当时的处境,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台老板,很难在宋朝的官场上站住脚。官家是他争取的第一号后台老板,童贯不失为一条最好的跳板,他一定要好好地利用它。因此直到童贯被勒令致仕以前,郭药师对他一直是卑躬屈膝的,而童贯对郭药师也是恩宠有加,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日益迫近的威胁。
不久童贯去职,阘茸贪残的谭稹当然不在郭药师眼下。这时西军已陆续复员,回到西北原防,只剩下王禀一军还在河东协助知太原府张孝纯戍守。张孝纯在当时的文员中有知兵之名,慷慨莅事,自愿肩负起河东方面的国防重任,表演得十分火炽。只有与他共事一段时期以后,王禀才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他把所部兵力集中在河东一线上调用,无力兼领河北防务。郭药师顿时好像头顶上搬去一块千斤石,好不轻快发舒!
恰恰就在此时,常胜军立了一次奇功。
辽四军大王,奚族首领萧干与耶律大石火併后,从残辽历朝宝检玉册,萧干本人狼狈逃走,不久就在内部的火併中被杀。他的部下大将第白得哥携着他的首级降宋。
这确是北宋建国以来在北方边疆获得的一次真正的大捷。宣和君臣,告庙称贺,并把萧干的首级油漆了付太庙库内储藏。
这个胜利来得突兀,当时很多人都不相信萧干的首级是真的。东京西城颜家巷有一家家具店,号称“名作正店”,活计却做得十分粗糙马虎,名实不符,东京市民就把一切做得不牢靠的生活统称之为“颜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