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理惠,不是大野屋的老板娘理惠。
刚才所看到的理惠,披穿夏天薄薄的睡衣,左颊上垂着一缕发丝,想必是躺下时发髻松动了。
而此时阿初眼里的理惠身上不是睡衣,而是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条纹窄袖和服,领口磨损,袖口满是补钉。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较老閲娘理惠的小,也不见一丝乱发。发上没有饰物,脸上没有白粉,嘴上也没有胭脂,但仍美得令人叹息。
而且,阿初眼里的这个理惠正静静地睁开眼,缓缓地转过头来凝视着阿初。
两人的视线一交会,阿初顿时说不出话。她不是因为惊讶,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一种近乎豁然开朗的感觉——啊啊,总算见到了,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人。
“请问你可是内藤安之介大人的妻子理惠夫人?”
阿初在心中这样问。此时此刻,这个房间里只有理惠与阿初两人,其他人的身影已然消失。
四周尽是一片黑暗,但那不是夏季的黑夜,驱蚊烟的味道也消散了。
“是的。”不侧耳倾听便听不见的细微音量在阿初心中响起。
“你认得我?”
阿初缓缓点头:“我一直在找你。”
阿初眼前的理惠影像微微晃动。那一瞬间,像阳光一般起身坐在大野屋寝室铺盖上的老板娘理惠的模样,与阿初眼下的理惠重叠。接着,九十九年前的理惠的模样才又回来。
简直就像蜡烛的烛火,而九十九年前的理惠有如背光一般,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发生在内藤大人与你身上的不幸,我也知道。我打从心里感到难过。”阿初在心里这么说,只见理惠的双眸又落下泪水。
“你和两个儿女……”理惠啜泣着。
“你是因为伤痛未曾平复,魂魄因而无法离开人世,所以也留下来了吗?”
理惠静静点头:“由于内藤的魂魄回到这个世上,我也跟着回来了。”
“而内藤大人一面重演九十九年前的悲剧,一面寻找你,是吗?”
有好一阵子,理惠无言地不断流泪。一想到这岁月亦无法抚平的痛苦——徘徊人世的幽魂的孤独,阿初猝然无言以对。
“理惠夫人。”阿初吃力地叫道,“与你的子女同名的两个孩子,惨遭复活的内藤大人下的毒手,双双殒命了。”
理惠双手只是掩住面孔,阿初几乎快哭出来,但仍继续说道:
“理惠夫人,我们能否救出你与内藤大人的魂魄,老实说我也没把握。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尽一分心力。”
理惠轻轻点头,眼泪又兀自落下。
“因此,请你务必告诉我,降临在你一家的悲剧的原委。这些事情,唯有你能钜细靡遗地告诉我们。”
理惠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中,她的身影再次晃动。光晕变淡,又增强,又变弱,每一次变化,大野屋的老板娘理惠的模样便会出现或消失。
片刻之后,细微的声音回答道:“内藤杀了狗大人,沦为浪人之后,我们的生活骤然一落千丈,愈来愈糟。”
狗大人。这便是那场悲剧的开端。阿初再一次感到愤怒,但她静静点头,请理惠再说下去:“内藤他——他是个自尊心强又重忠义的人,他的心已经被这样的生活捣烂撕碎,而粗心的我却迟迟没有发觉。”
这表示理惠一直没有发现内藤安之介屡屡犯下杀人的罪行。
“有时他会给我一笔钱,但他总会交代这些钱他是怎么筹措到的。有段时期,内藤会舍弃武士装扮,仅以一般平民的装束出门,并辩称这样方便干活,因此我甚至还以为内藤已经忘了武士的生活,忘了他是在多么不讲理的情况下被迫放弃过去,决心忘记一切,展开新生活。”
阿初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