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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战争。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一剧的高潮戏便是这场约克家的最后一役,他描写会战前一夜理查三世夜不成眠,为幻觉(或他害死之人的鬼魂)折磨几近疯狂,战败后又懦夫般高喊要用王位换一匹马逃走,极尽肥皂剧之能事把理查三世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恶人地狱。

    这里,我们可能有个疑问,如果疑点真如铁伊所言之多,即使这段历史的记叙,相传出自后来都铎王朝的圣人莫尔手中,一般人信之不疑,难道就没有某些个“不因人举言”的清醒史家发现不对劲吗?就没有人讶异过理查三世遽然且近乎不合理的转变?没有人注意到理查对敌手的宽宏?没有人察觉他治下的英国政绩斐然?四百年来的千千万万英国人全瞎了眼不成?

    这点铁伊非常光棍,她没在小说中假称格兰特探长是惊天动地的世纪新发现者(小说有权如此也不难做到),相反的,她让格兰特和协助他的年轻美国人布兰特在追案过程中清楚找出来,原来每一个世纪都曾有不同的学者跳出来质疑此事。由此,遂令《时间的女儿》一书除了惊悚寻找真正的历史凶手而外,转入另一层更沉重更感伤的阴暗历史死角。

    书中,格兰特(铁伊)提出一个名词叫“汤尼潘帝”。格兰特解释,这原是南威尔士的一处地名,传说一九一〇年温斯顿·丘吉尔担任英国内政部长时,曾派遣军队血腥镇压当地罢工抗议的矿工,并开枪扫射,这个地名遂成为南威尔士人的永恒仇恨象征。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当时派去维持秩序的是首都纪律严明的警察,除了雨衣,什么武器也没带,所谓的流血事件也只是在场有一两个人流了鼻血而已。格兰特说:“重点是每一个知道这是无稽之谈的人,都不加以辩驳,现在已经无法再翻案了,一个完全不实的故事渐渐变成一则传奇,而知道它不是事实的人却袖手旁观,不发一言。”

    铁伊并没只抓着汤尼潘帝这单一事件无限上纲,试图以一个荒谬特例来指控历史整体;相反的,她通过格兰特和布兰特的交谈,或与表妹罗拉的通信,不断发掘出更多的汤尼潘帝来。其中,布兰特提出美国独立战争前的波士顿大屠杀,说历史真相不过是一群暴民向英军岗哨扔石头,总计死了四个人(或说三个人)而已;罗拉提供的苏格兰殉教事件甚至更精彩,该地有一方大纪念碑,镌刻着一则动人的圣洁传说,纪念两位殉教投水而死的伟大女性,然而当时在地的人谁都晓得,文件记录也清楚登载,这两位了不起的女士既不是殉教者,也根本没淹死,她们因通敌叛国被起诉,而且获缓刑安然无恙。

    同样的,知道实情的人一致闭口不言,听任虚假的传说流传,直到当时活着的人全部死去,留下坚强的传说和更坚强的石碑,成为该地的骄傲和观光卖点,至此,结论简单地打上了句号。

    如此,铁伊让我们进一步晓得,汤尼潘帝不是历史的偶然特例,它更可能是历史传闻铸造过程某种遍在的方式。

    如果我们以为铁伊所说汤尼潘帝的概念,指的是古远湮渺、甚至无文字无历史记载的时代,如古希腊荷马神话时代或如中国的尧舜禹三代,遂教真相考无可考的历史慨叹和无奈,那我们可能就彻底错解了铁伊的不平和愤怒了。铁伊在《时间的女儿》书中指出的种种汤尼潘帝,悉数是中世纪以降、甚至近在手边的当代史例子。换句话说,不是因种种外在限制让人们无缘看到或找到真相,而是目睹真相的人,因奇奇怪怪的心思闭口不谈,有机会后来听到或找到真相的人选择避开或掩耳不信。书中,罗拉在那封贡献了苏格兰女殉教者汤尼潘帝的信函附言中,讲了一段关爱也深沉的话:“奇怪的是,当你告诉某人一个故事的真相时,他们都会生你的气,而不是生原说故事人的气。他们不愿违反原先的想法,这会让他们心中有种莫名的不舒服,他们很不喜欢这样,所以他们排斥且拒绝去想。如果他们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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