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叶已经赢了她和妈妈的打赌,但她仍对我的未来担着干系。因此后几年,她总设法让我结识她最好的顾客,还有祇园的其他艺伎。当时,我们刚刚从大萧条中缓过劲来,正式的酒会不多。她就带我去许多非正式的聚会,不仅是茶屋的宴会,也有远足游泳,观光旅游,歌舞伎表演等。
祇园许多盛大宴会都有知名艺术家、作家、歌舞伎演员来参加。但是一般的艺伎宴会都是很乏味的,主人大抵是一家小公司的分管领导,贵宾则是他的供应商,或者他刚提拔的一个雇员,诸如此类的人。一些艺伎常时不时地好意告诫我,作为一个学徒,我的任务就是,除了打扮得漂亮外,就是安分地坐着听别人讲话,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个擅长谈吐的人。唉,不过我在聚会上听到的大部分谈话都并不聪明。一个男客或许会对身边的艺伎说,“天气很暖和,不是吗?”艺伎就会这样回答:“哦,是的,非常暖和!”接着她就和他划酒令,或想法让所有的男客都唱起歌来,很快,和她说话的客人都醉得忘记自己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开心过。在我看来,这总是可怕的浪费。
当然,我也不时会听到一位真正聪明的艺伎的谈话,豆叶自然就是其中之一。我从她的谈吐中学得不少东西。比如,如果客人对她说,“天气暖和,不是吗?”她至少准备了一打的回答。如果对方是个老色鬼,她可能会说,“暖和?大概是因为您身边围了这么多漂亮的女人吧?”如果是个傲慢的年轻商人,不知天高地厚,她或许会杀杀他的威风,“您身边可坐着祇园里六个最好的艺伎,您只能谈谈天气啦,别的事可别想。”一次我碰巧在观察她,只见她跪到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身边,他最多只有十九、二十岁,要不是他的父亲是聚会的主人,他大概不会来参加艺伎宴会。当然,他不知道在艺伎中间该说什么做什么,而且我肯定他觉得紧张了,但他非常勇敢地转向豆叶,对她说:“暖和,不是吗?”她压低声音,这样回答道:“哦,暖和,您当然说对了。你真该看到今天早上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通常裸着身子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凉快轻松。可今天早上,我浑身都是小汗珠,大腿上都是,肚子上,还有……嗯,还有其它地方。”
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把酒杯放在桌上时,他的手指在发抖。我肯定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次艺伎聚会。
一九三八年夏天,我十八岁,该“换领子”了。学徒用的是红领子,而艺伎用的是白领。虽然如果你看到一个艺伎和一个学徒在一起,你是不会去注意她们的领子的。学徒穿着精致的长袖和服,围着拖曳的宽腰带,可能会使你想起日本娃娃,而艺伎外表也许更朴素,但更富女人味。
我换衣领后不到三周,妈妈来告诉我,下个月我就要有一位旦那了。
“一位旦那?但是,妈妈,我才十八岁……”
“这个我来拿主意,”妈妈说,“只有傻瓜才会放过延俊和给出的条件。”
我一听之下,心跳差点停止。我想,延终有一日会提出要当我的旦那,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几年前他就竞争过我的“水扬”,而且自那以后,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频繁地邀我去陪宴。我和延初次相遇在相扑竞技场的那天,我的黄历是这么说的,“吉凶守衡,开启命运之门。”此后我几乎每天都多少会想起这句话,所谓吉与凶……嗯,是豆叶与初桃,是后果——我被妈妈收养,与前因——“水扬”,当然还是会长与延。我不是说我不喜欢延,恰恰相反。只是成为他的情妇,我的人生就和会长永远无缘了。
到了下午,我开始觉得头晕,脑子里奇怪地嗡嗡作响,我就到豆叶的寓所去和她聊天。时值盛暑,我坐在桌边,小口喝着她凉好的大麦茶,不想让她看出我的感受。我正是为着能接近会长,才经受种种训练,如果我的生活里只有延、舞蹈表演,在祇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