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丁钩儿感到,镶着金色边角的地狱之门,发着隆隆的巨响打开了。他惊奇地发现,地狱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黑暗无光,而是金碧辉煌。红色的太阳和蓝色的月亮同时放射光芒。一群群身披铠甲的、饰着艳丽条纹的、生着柔软腕足的海洋生物在他的飘摇不定的身体周围游荡。他感到有一只尖吻的彩鱼在温柔地啄自己的痔疮,把那些腐败的组织清除掉,像肛肠医院的医生,麻利地进行着手术。脱离躯体良久的意识之蝶钻进脑壳,他感到头脑冰凉。沉醉良久的特别侦察员睁开眼睛,看到女司机赤裸裸地坐在自己身边,正在用擦车的丝棉沾着一种酸溜溜的液体擦拭身体。他发现自己也是赤身裸体。躺在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上。过去的事情缓慢地涌上心头。他想爬起来,却爬不起来。女司机仔细地擦着双乳,神情专注,旁若无人,好像一个准备为孩子哺育的母亲。渐渐地,晶莹的泪水盈出了她的眼眶,汇成两条小溪,缓缓下流。一种神圣的感情从侦察员心底泛起。他想说话,女司机扑上来,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然后他又感到成群结队的鱼儿在空中浮游,空气中充满了鱼腥。他感到自己体内蓬勃的酒气汹涌地灌输到她的体内去。他醒了。她怪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侦察员摇摇晃晃爬起来,头晕目眩,手扶着墙壁才免于跌倒。他感到空前虚弱,五脏空空,只剩下一张皮。女司机周身冒着雪白的蒸气,好像一条刚出锅的蒸鱼。蒸气过后,是清亮的汗水,从她身上溢出,在地板上流淌。她昏迷在地,十分可怜。怜爱之心像毒草一样迅速滋长,但她的毒辣凶狠也令侦察员难以忘怀。丁钩儿想泄她一身小便,像野兽一样,邪恶的念头,打消。想起金刚钻,想起神圣使命,咬牙切齿,走!跟你老婆睡觉是生活作风问题,你们烹食婴儿是罪大恶极。他看看女司机,感到她是金刚钻的肉靶子。我已经穿透了肉靶子,正义的子弹继续飞行。他拉开衣柜,选择了一套藏青色毛料西装穿在身上。衣服很合身,就像量着他的身材裁成的。他想,我睡了你的女人,穿了你的衣裳,最终还要要你的命。从自己的脏衣服里找到手枪,装进兜里。拉开冰箱,吃了一根黄瓜。喝了一大口张裕葡萄酒。酒液柔滑,犹如美女肌肤。他刚要走,女司机从地上爬起来,双膝跪地,双手撑起,好像一只青蛙,好像一个婴儿。她的眼睛里流溢着可怜巴巴的神情。他突然想起儿子,父爱在心中泛滥。他走过去,弯腰摸了一下她的头。说:
"小宝贝,可怜的小宝贝。"
她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腿,温柔地望着他。
他说:
"我走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丈夫。"
她说:
"带我走。我恨他,我帮你。他们吃婴儿。"
她站起来,匆匆穿好衣服,从柜子里掏出一只瓶子,瓶中装着一些焦黄的粉末。她问:
"知道这是什么?"
侦察员摇摇头。
她说:
"这是婴儿粉,大补,他们都吃。"
侦察员问:
"怎样制作?"
她说:
"市医院特别营养科制作的。"
"活着的?"
"活着,哇哇地哭哩。"
"走,去医院。"
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提在手里。
他笑了,夺过菜刀,扔在桌子上。
女司机突然发出"格格"的清脆笑声,好像刚下蛋的母鸡,好像一架木轮子车在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