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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二人之间礼貌得过分的关系中,渐渐开始变得无忧无虑起来的日子,浑然不觉地又过去了一个多月。郑岚对她的秘书工作是更加珍惜而且胜任愉快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够称心如意的地方,那反倒是因为老板王启兆对她太过彬彬有礼了。他彬彬有礼的程度简直就可以说是一种小心翼翼唯恐不经意间冒犯了她似的客气。他一白天不知会对她说多少遍“谢谢”,也许仅仅因为她为他的茶杯里续了点儿水。所以一个多月中,她也不知对他说了多少遍“别客气”。她觉得她和他之间,变得像两个在礼仪场合作示范的日本男女了似的。而他对别人,却每是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

    是的,她开始希望,不,不仅仅是希望,而是心生出一种暗暗的需要来了——那就是他对她也那样。那怕一天之中只有一二次那样。那反倒会使她的工作状态变得更敏捷也更愉快。

    有一天,确切地说是一个星期六,晚上九点多钟,她忽然想到传真机也许忘了开着了。记得星期五下班以前,他嘱咐过有几份文件会在星期六上午传过来的。她本已躺下了,赶紧穿上外衣,又“打的”去到公司里了。她是有一把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的。当她开了门走进去,所见情形使她一时的呆住了——两个赤裸的人体在地板上正粘连得难解难分,而传真机吐出的长长的纸张,已然垂到了地上;垂到地上的那一部分,已然被四只脚弄得破碎不堪,没法儿再当成传真文件加以保管了……

    她看清了有一张脸是自己老板的脸之后,才猛省到自己当时所能做的第一件事是立刻退出去。

    她那么做了。

    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外,她懵里懵懂,不知自己下一步还该做什么事。犹犹豫豫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片刻有一个女人出来了,是她的前任。

    她的前任一边理头发一边说:“小郑你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说完还笑出一种顽皮的意味。

    她没好气地抢白道:“里间屋明明有床,你们干吗非得在地毯上?!”

    称她小郑的女人却说:“哟,我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在床上,有在床上的感觉。在地毯上,也有在地毯上的感觉。追求不同的感觉嘛!”

    说罢,扬长而去。

    接着门开了,他一边系皮带一边在门内说:“狼狈,狼狈,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收两份传真!”

    她恶声恶气地回答,之后,就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他回头朝传真机那儿看了一眼,也有点儿没好气地说:“你别管了!”

    于是她也扬长而去。

    星期一她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变得像往日那么姿态卑微似的了。仿佛是一个深受廉耻感折磨的重病之人,低声下气地进行解释。

    他说:“求求你忘了那件事吧,彻底忘了它。那情形虽然当时使我们双方都很那个,但不就是一件男人和女人之间经常发生的事吗?是不是啊?……”

    她一边打字一边说:“我认为你有能力将那种事安排在任何地方去做,而不是在办公室里,更不是在地毯上。办公室那就是办公室。地毯再干净那也绝不会比干净的床上更干净。你的床单是每三天就有人来给换洗一次的,但是那地毯经常洗吗?……”

    三娘教子般的一种语气,恨铁不成钢的一种意味。

    他则喏喏连声:“是啊是啊,你批评的对你批评的对。可是……我也没有一处家啊!多少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在哪儿办公哪儿就是家了呀!再说呢,在任何别的地方那都有不便之处啊。你替我想想,万一有什么恨我的人想整我,成心出我的丑,成心把我俩当卖淫嫖娼的拘几天,那我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见人呢?那对她不是后果更严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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