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教过一系列的物理课程,阿狄生-韦斯理(Addison-Wesley)出版公司要将它编成一本书。有一次吃午饭时,我们谈起这本书的封面应该画些什么。我觉得,既然这些课程是真实物理世界和数学的混合体,那么封面可以用一个鼓为背景,上面画些数学图形——一些圆圈、线等,用以代表鼓面振动时的静止点。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尤其是书里头也有讨论到鼓面振动这个问题。
书出版时,封面是很简单的一大片红色,但不知怎的,在序言里却有一张我在打鼓的照片。我想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以为“作者希望书里有张打鼓的图片”。
总之,每个人都很好奇,为什么那套《费曼物理学》(Feynmaures)的序言里。会有张我在打鼓的照片?因为鼓上又没有什么数学图形把我的想法表达清楚(不错,我很喜欢打鼓,但那是另一回事)。
在罗沙拉摩斯时,工作压力非常大,没有什么消遣,没有电影院或什么的。但我在那里已废弃不用的男童学校内,找到一些他们搜集回来的鼓——罗沙拉摩斯位于新墨西哥州,那里多的是印第安人的村落。于是打鼓就成为我的消遣了——有时自己一个,有时候跟其他人一起——不过随便弄些声音,随便打而已。我并不懂得什么特殊的节奏,不过印第安人打鼓的节奏还蛮简单的。那些鼓很不错,我玩得很开心。
有时候我会把鼓带到远处森林里,以免吵着别人,在那里找根棒子击鼓唱歌。记得有一次我围绕着一棵树,看着月亮,边走边打鼓,想像自己是个印第安人。
一天,有个家伙跑来问我:“在感恩节的前后,你在森林里打鼓吗?”
“是呀,是我在打。”
“噢,那么我太太说对了!”接着他告诉我这个故事:
有个晚上他听到远处有鼓声,走到住在楼上的朋友那里问,他的朋友也听到了。记住,这些人全都来自美国东部,对印第安人一无所知。他们觉得很有趣:这些印第安人一定在举行什么庆典之类,两个人便决定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走,乐声愈来愈大了,他们开始紧张起来。想到,印第安人可能派人放哨,防止外人干扰他们的庆典活动,于是他们趴下来,沿着小径匍匐前进,直到鼓声就在下个山丘后面。他们爬上山丘,很意外地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印第安人,独自在进行他的庆典——围着一棵树跳舞,用根棒子打鼓,高声念咒语。两人慢慢后退,因为他们不想打扰他:这印第安人看来很像正在施展什么法术。
回家后,他们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了他们的妻子,她们说:“噢,那一定是费曼——他很喜欢打鼓。”
“别胡说了!”他们说:“连费曼都不会那么疯狂!”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们在周围打探那印第安人到底是谁。附近的保留区有一些印第安人到罗沙拉摩斯工作,其中一个是技术营区的技工;他们便问他看到的可能是谁。印第安人问了很多人,可是其他的印第安人全都不知道是谁;除了一个印第安人,因为没有人能跟他讲话。
这个印第安人很以本族为荣:他留着两条垂到背后的大辫子,头总是抬得高高的,走到哪里都很有尊严的样子,永远单独一个人,没人能跟他讲话。他太有威严了,根本没人敢跑去问他任何东西。最后大家一致认定一定就是他了。
(当我发现他们认为我可能是那么典型、那么了不起的印第安人时,我觉得很高兴,那真是一项荣誉。)而跑来问我的那个家伙,只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罢了——作丈夫的总是喜欢证明他们妻子是错的;但跟其他许多当丈夫的一样,他发现他太太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