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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工夫之后,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董小宛由田婆提着灯笼引路,喜孜孜地出了院门,沿着一条花树掩映的小径往前走。

    “嗯,不知到底是刘大人来,还是冒郎也来了?田婆说有好几位客人,或许真有冒郎在内也未可知。不过,若说是刘大人回如皋去把冒郎请来,又绝不能这么快;想必是冒郎自刘大人走后,放心不下,随后亲自赶来。这么说,冒郎对我确是一片真心,从前他那样子,看来确是有为难之处,迫不得已。我竟是错怪他了!”这么一想,董小宛感到又喜欢,又惭愧,觉得自己以往徒然对冒襄一片痴情,其实却并不真正了解他,尤其不懂得体谅他。相反,由于自己的固执任性,给对方添了许多烦恼。“哦,从今以后,我一定不再这样,我一定要更加体贴他,顺从他。为着他,让我干什么都行,哪怕是死!”她偷偷用手帕拭着涌到眼角来的泪水,感激地暗暗发誓说。

    这当儿,她们已经走完曲曲折折的回廊和石径,来到一处单门独户的小小院落里。董小宛不认得路,糊里糊涂地只跟着田婆走。如今她觉得这地方同囚禁她的那个地方一样,也颇为偏僻隐秘,离正院好像也很远。不同的是它并不荒凉,院子里的花木池石都布置得错落有致。一幢三开间的小平房,掩藏在浓密的树影里;低垂着的窗幔透出灯光,传来了叮叮咚咚的音乐声,那是一面琵琶在弹奏……

    “原来冒郎不是在大堂上,却在这个地方候我。”董小宛想,跟着田婆匆匆踏上台阶,走进堂屋去。

    这堂屋不大,当中一架曲屏,前面一张圆桌,桌上酒肴杂陈,三个衣饰华丽的人围坐在桌旁饮酒,下首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瞎先生,怀抱着一面琵琶,正在那里边弹边唱。看见董小宛和田婆跨进门槛,酒席上的一个人“啊”了一声,站起身来,其余两人也一齐抬起了头。

    也许因为太兴奋,加上从幽暗的院子忽然来到灯火明亮的屋子里。有片刻工夫,董小宛虽然觉得冒襄就在座位上,却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她竭力睁大眼睛,把席上的三个人看了一遍,又看一遍,依然无法确定。她十分着急,正想开口叫唤。蓦地,她清醒过来,席上的三个人中,并没有冒襄。除了那个长着一把大胡子的胖老头是这所宅子的主人,她被关进来时见过一面之外,其余两个她都不认识。

    “啊,冒郎呢?他在哪儿?他到哪里去了?”董小宛想,焦急地转动眼睛寻找着,却看不见。

    这时,那个叫张员外的主人说话了:

    “呵呵,难得小娘子光降草筵,幸之何如!快请入席!”

    “可是冒公子呢?”董小宛迫不及待地问。

    张员外一怔:“冒公子?哪个冒公子?”

    “就是,就是如皋的冒公子,托刘大人替奴家还债的。他不是来了么,奴家要见他。”也许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过于冲动,有失礼仪,董小宛脸红了。她低下头去,行着礼轻声地说。

    张员外却越加摸不着头脑:“什么,冒先生来了么?怎么我不知道?”

    这时,田婆在一旁插嘴了:“嗳,哪有什么冒公子!都是这妞儿自己想出来的。小妇人早先领了员外之命,去叫她来侑酒助兴。她就自作多情,以为什么冒公子到了,这不是笑死人了么!”

    张员外这才恍然省悟。他点点头:“田婆说得不错。冒先生尚未有消息,更不曾光临寒舍。在下今晚请小娘子来,是因为这两位知交——”他指着坐在上首的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绅士,介绍说:“这位是海盐冯江老。”又指了另一位高颧骨、尖下巴的青年人,“这位是毗陵杨世兄——久慕芳名,渴欲一晤。还望小娘子赏光,入席共饮三杯,一申积悃,请!”张员外说着,作了一揖。他这样彬彬有礼,显然是因为董小宛虽然身遭囚禁,毕竟是一位江南名妓,而且很可能不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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