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旅社,首先确定没有人在跟踪我,走过两条街找了辆出租车来到超市快餐部,拿到我留在那里的手提箱。手提箱里有钥匙,信件的复印纸副本及我在贾道德公寓搜到的皮面日记本。
我请计程司机开快车到奥克兰机场,正好赶上一班飞机到萨克曼多。在萨克曼多,又接一班洛杉矶直飞萨克曼多转雷诺的班机。
在飞机上,我有时间打开贾道德的日记本。
日记始自四年前的元月一日。开始都是一般琐事,没有特别的,而且还有收支帐。
在四月十五日下面有一行:“祖父对我越来越疏远了,当不可避免的事发生时,对我言来,和他是永别了。正如L说的:亲情不一定就是铁票。”
第二天另有一段:“L问我有没有见到祖父的眼睛老在注视护士,跟着她在房内乱转。女人对这种事比较敏感,经她一说,我也注意到这是事实。祖父对护士贺小姐非常欣赏。她要趁机捡便宜,似乎不太合乎护士伦理,但是L坚持这就是H的阴处。有一点我们可以不必担心,祖父已经不是原来的祖父。身体不如旧日,心理也完全改变了。他年纪不轻了,却仍希望能有以前那种体力。老人在年轻时一定也很风流的。我幼时多少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老天,万一︱︱在最后一刻,贺小姐使他发疯到改变了他的遗嘱︱︱我甚至不愿也不堪想到这一招。我真不愿把我的想法写进日记里去,但是我自己发过誓要对我的日记忠心,心中的话要写出来。我自然想到的也不能伪装。我承认L让我担心了。”
第二天,只有简短一句话:“L来找我,我完全反对她心中所想的方法。”
下面没有再记。
又第二天:“L也许是对的。但我怎么可以……”
次日:“L进屋时祖父在吻贺。她坐在他床边。L大怒。她催我快执行她的计划。”
次日的日记很简单:“祖父在上午九点卅分死亡。”
又次日空白。
下一日,日记上如此记载:“电话不断在响,我知道这是L。我不要听电话。我不能面对一些情况……至少目前不能。”
次日,日记上写道:“那葬礼。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站在棺木旁边,向下看祖父的遗容,脸如蜡色,冷酷而一点不动的躯体,看来有僵硬的感觉。参加葬礼的其它亲友会怎么想呢?他们到底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愿他们不能。L是祖父以前最喜欢的孙字辈。她满脸泪水,但是看得出努力在抑制悲伤,不致大哭出声。真是天才的表情。女人的心,真难令人了解。”
次日,日记上写着:“我真希望我未曾站在祖父棺木前,向下观看他的遗容。几年前,在他尚还没有老昏之前,我一直在想,他深蓝的眼珠一定能看透我的心灵。他对人性看得很正确,但是他自以为是,而且固执不化。我也有过感觉,终要到有一天他死了,我在做错事的时候就不会再怕和他眼对眼的互视了。否则,即使他闭上眼,我光看他脸,还是会暗中害怕的。眼睛闭起的他,反而多了一层执着感。睡在棺木中的他死了,但是没有走。昨晚我睡了一小时,其它时间都是瞪眼看天亮。睡醒时一身冷汗,有一种感觉,祖父弯身向床在看我,眼光中有他特殊的执着感。”
次一日:“遗嘱今天去开了。正如我们知道,贺在这里没有得到一分钱。当然,她也没到场,不过我知道,事先她借故打过电话给律师,问三问四,目的自然是想知道祖父有没有在遗嘱中提到过她,或是最近改过遗嘱。时间不够,她的钩钓尚未钓到东西。我现在知道L是完全对的。”
我看了他的这些记载后,因为没有与这件事有关的,所以随看随翻。注意到的一点是,贾道德的性格改变得厉害。有一段记载如下:“我现在对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感到十分有理。想想看,我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