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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营前看到的最后一块木牌是歪倒在路旁的,上面标明距新平洋的距离是五十英里。木牌前方不到一百英尺的短短一段路上,至少躺着二十具尸体;这几天又连续不断地下雨,尸体横七竖八泡在泥水中,大都腐烂了,蛆虫四处乱爬,泡着腐尸的水发绿发臭,蚊蝇变得特别多,有时嗡嗡叫着,成群飞来,像一团团黑烟。

    齐志钧很恐惧,没敢在那横着腐尸的地方休息。他面前的景象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距新平洋只有五十英里,他们竟走不到了,竟永远地躺在这里了。

    他得走,无论如何,也得走到新平洋。他有走到新平洋的物质依据:米袋里还有半茶缸米,手里还有一支枪,十二粒子弹,他不会倒下,也不应该倒下。

    那晚,他一直走到天色黑透,又点着一支火把继续走,直到完全摆脱了死尸的腐臭和蚊蝇的追逐,才找到路边的一个芭蕉棚歇下了。

    冷,真冷。讨厌的热病又缠上了他,生命的负荷加重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他搞了些干芭蕉叶、干树枝烧起了一堆火,先在火旁躺了一会儿,喘匀了气;而后,取出米袋,在那只被烤得黑乎乎的军用茶缸里放了一把米,准备烧点粥喝。

    胃囊里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爬,在噬咬他的胃壁。准备烧粥时,他就抓了把生米填进了嘴里,拼命的嚼,没嚼碎,就吞进了肚里。

    米真好吃,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只吃了两口,他就不敢吃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米只剩下这半茶缸了,充其量不过六七两,他还有五十英里的路要走!他嘴里咀嚼着的不是一点生米,而是自己生存的机会。

    他有些后悔,强迫着自己把已放进茶缸中的米,又抓了十几粒放入米袋。

    茶缸里的米几乎盖不住缸底。

    他用军帽端了点水,倒进了茶缸里,把茶缸小心地放入了炽黄的火堆上烧。

    盯着火堆,盯着茶缸,想起了几日前在小山村里见到的那个叫缘谷的姑娘。他又后悔了,他当时真该硬着心肠,把缘谷剩下的苞谷全拿走。他们确实很难,可比起他来,总要好多了。他拿走了苞谷,他们祖孙最多也不过饿上两天,而他……

    由缘谷想到了曲萍。他不知道在如此严酷的环境里,曲萍是否还活着?从那个难堪而绝望的夜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她,没见过尚武强、吴胜男、老赵头他们了。他断定他们祸多福少。他和他们开头只拉开了一夜的距离。如果他们没碰到什么意外,早就应该赶上他的。他们没赶上来,便证明了他们的灾难和麻烦。

    他揣摩,十有八九,曲萍倒下了,吴胜男也倒下了。这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倒下了,她们两个女人怎么会不倒下呢?

    他断定曲萍死了。

    愧疚开始像涨潮的水一样,一点点向心头上漫,他觉着有点对不起曲萍了,若是那夜不走,若是忠实地守护在曲萍身边,曲萍准不会死的,一定!有他,有尚武强两个男人的保护,曲萍决不会倒在这异国的深山之中。倘或他活下来,在胜利后的某一天见到了曲萍的父母,他怎么向他们交代呢;他能告诉他们说:因为你女儿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我一气之下,便独自走了!能这么说么?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个男子汉?难道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便没有其它东西了么?

    泪水顺着脸膛落了下来,眼镜的镜片变得雾蒙蒙的,跃动着火焰的雾气中恍惚出现了曲萍痛苦死去的面孔……

    不,也许曲萍不会死。她有尚武强,有一个忠诚的上校保护着呢!她怎么会死呢?!

    那曾经长久地飘浮在他鼻翼下的潮腥味消失了,对尚武强的仇恨也随之消失了。他不应该嫉恨他们,而应该为他们祝福!为他们在这死亡行军中的生存,为他们日后的幸福祝福。

    他被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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