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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报纸的报道中查到了出事地点,然后给管理段辖那个地点的警察署打了询问电话,对方倒是记得很清楚,马上告诉我受伤的人被送到了哪家医院。我出车站,沿着国道,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那家医院。那是一家很新、很大的医院。我在医院人口察看了指示图,跑到了外科住院病房所在的五楼。我走在被荧光灯照得亮晃晃的宽敞的走廊上,不断确认挂在各个病房门口的患者名卡。规模这么大的医院,医务人员和患者应该很多,但奇怪的是走廊里却悄无声息。我在最靠里边的一间病房门口看到了结城的名字,我敲了敲门,没有回答,便随手打开房门,走进病房。

    病房里没开灯,显得很暗。天气好的日子,也许会有令人炫目的阳光照进那扇大窗户,但现在,透过窗子,只能看到天空中覆盖着的厚厚的云层。室内好像开着空调,凉飕飕的,空气有些干燥。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靠门的两张病床都空着,也许是一直空着的,也许是病人病愈出院留下了空床。当然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但两张病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单,却让人产生联想,那似乎象征着某种最坏的结果。

    我走到最靠里面的那张病床前,轻轻拉开帘子。结城躺在床上,鼻子和手腕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我把随身拿着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也许是听到了动静,结城睁开了眼睛。当他认出是我,一时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后又很伤感似地眯缝起眼睛。

    “为什么?”

    几乎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只见他干燥的嘴唇挪动了几下,像是这么说。

    “听说你出了事故快断气了,我来给你送终。”

    结城相当勉强地笑了笑,但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也让他疼痛不堪。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给他润了润嘴。

    “你怎么会去撞汽车,这么做岂不是太不彻底?要是去撞新干线,或者从市政府大楼跳下去多干脆,方法多的是。”

    “是啊,不过,那些方法好像很都痛苦。”

    结城说。我笑了,好像我的笑声让他清醒过来,他拼命把那难以动弹的脖子转向我,挤出声音说:

    “姐姐要来了,她马上就会返回这儿的。请你快回去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让我快回去呢?我再待一会儿。”

    结城又说了些什么,但当他明白说了也徒劳时,便不再说了。也许是话说得太多累了,他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我伸手摸了摸结城的手腕,那儿冰凉得让人吃惊,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结城的脸颊上。结城睁了一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又垂下了眼帘。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我用肌肤就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时间只是为了累积起一个个事实而流失的。累积在一起的事实一一融化到时间的洪流之中,彼此纠缠在一起。我们可以把它们叫作因果,也不妨称其为命运。我生而为人,幸存至今,现在,我就在这里。即使在今后的日子里,会充满靠我自己的力量难以抗拒的事情,我依然将昂然挺胸,勇敢面对每一个时刻。

    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的病房,走廊里传来越走越近的硬质的脚步声。结城用尽全身的气力,想把我推开。

    “求求你了。”

    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

    “我不想让你也卷进来。”

    结城的眼光越过我的肩膀朝门口望去。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有谁进来了。我没有回头,只注视着结城的脸。

    “爬虫类动物为什么不会孵卵,你知道吗?”

    结城的眼光又回到了我的脸上。

    “因为缺乏自信。至今为止一次也没有让自己去温暖过别人,所以,当最重要的东西出现在眼前,需要自己去温暖的时候,却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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