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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敌意的警惕。那是一种女人的眼神。

    我奇怪了。难道新娘对她的未婚夫是这么疑心重重么?我说:“索米娅。你怎么啦?呶,过来。”而她却慌忙连连摇头,急匆匆地推门出去。没系腰带的宽大袍子绊着她的脚。

    回家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出诊去一户牧人家医治几头跛腿的山羊,等我干完后。主人搬出一个塑料桶来,请我喝酒。这时又来了一群闲逛的牧民,于是,大家便围着炉火喝起来。

    喝一阵,唱一会儿,大家都醉了,我的兴致很好,歌子唱得也特别响亮。这时,黄头发的希拉醉醺醺地扳过我的肩,问道:

    “白音宝力格,你……可真高兴呀,把,把高兴事说给我们……听听嘛!”

    “是这样,希拉兄弟。”我兴奋地对他倾吐心曲,“我不久就要……就要和索米娅结婚啦!我不去农牧学院!不去!我要永远和……和索米娅……和额吉,嗯……永远!”我的舌头僵硬可是心里却满是甜蜜。

    “索米娅么?嘎,嘎、嘎,”希拉怪声怪气地哑笑起来。他端起半碗烈酒,咕咚咚地灌下肚,又凑向我,“那可真是……真是头漂亮的小乳牛哇……嘿嘿,那奶--那奶,甜哟----”他开心得前仰后合,最后竟哼唱起来。

    昏暗中,有人厉声喝斥池:“住嘴!希拉!”“你胡说些什么!”“住嘴,你喝醉了!”

    “我胡说?”希拉突然蹦起来,呼呼地喷着浓烈的酒气,血红的眼珠也斜着,恶狠狠地扫视着屋里的人。最后,他盯住了我,盯了好久。接着,他无耻地笑起来:“反正白音宝力格最明白!对吧?你那漂亮的……小乳牛快下犊了吧?对!黄牛犊……嘎嘎嘎……对吧,兄弟?”

    我气疯了。我暴跳起来,甩开揪扯着我的牧人,狠狠地抬起靴子,一脚把这个黄毛踢翻在毡子上,随即冲出了包门。

    当我气急败坏地扯过钢嘎?哈拉的缰绳,踏住马镫时,包里传出那卑劣的黄毛恶毒的、发狂般的怪吼声:“滚回去吧!摸摸你那头小乳牛……我希拉把她连牛犊子都送给你啦!“

    我狠狠地鞭打着马,黑马的四蹄在石头上重重地击出一串串火星。这黄毛鬼的恶毒诅咒气昏了我。自从我生长在这片草原,还从没有听到过这样肮脏的话!我后悔没有揍那张污秽的嘴,或者用头号粗针头给他扎上一针冬眠灵----他居然如此放肆地侮辱和中伤我的爱情,还有我亲爱的索米娅!

    黑马在门口猛地停住,我翻身下马,一下子撞开了家门。同时,我听见一声尖厉的惊叫,。

    索米娅正在换衣服。她还来不及扣上袍子的前襟。我的眼睛被牢牢地吸住了——在她敞开的长袍里面,我看见一个高高凸起的肚子。

    我呆住了,手扶着门框一动不动,只顾直直地盯住她那怀孕至少五六个月的。隆起的肚子。刹那间,我似乎突然明白了黄毛希拉那些毒言恶语的含义,也明白了几天来索米娅古怪的神情和敌意的目光。

    奶明在一旁呼呼熟睡着。索米娅惶惑地、害怕地望着我,慢慢朝角落退去。她扣着袍子上的纽扣,可是总扣不上。我看见她睁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酒精和狂怒已经攫住了我,但一种莫名的难过又一下涌来,使我痛苦而悲伤。我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她一步步地退着。我绝望地问:

    “真的吗……是黄毛鬼希拉吗?”我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它简直像是哭。

    索米娅紧紧靠着毡墙,颤抖着。她一言不发地死盯着我,脸上已是泪水纵横。

    我的眼前黑了……哦,黄头发希拉是一个真正的恶棍,他耍弄过的牧民妇女究竟有多少,没有谁数得清。草原上已经有不少孩子长着一头丑陋的黄发。用呆滞阴沉的眼睛看人,我不止一次地听到人们指着那些孩子说:“哼,都是黄毛希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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