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大统制不禁有些茫然。如果有人见到这样子的大统制,那是死都不会信的,包括伍继周。但伍继周站在大统制身后,什么都看不到,只以为大统制仍在看着手头那份毕炜的报告。
曾经,丁亨利和郑昭都是我的朋友。然而裂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丁亨利与那个人也是朋友,可是不论他被那个人逼到了何等地步,丁亨利都不曾背弃自己。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共和国,而不是一个美好的帝国,这个信念支持着丁亨利一路走来。当时连大统制自己都不禁有些感动。以郑昭和丁亨利的能力,想在帝国飞黄腾达都轻而易举,但他们在自己最为落魄的时候支持着自己,这种感情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友情”了。可是,这样的友情,终究还是靠不住的……
大统制微微闭了闭眼。在他眼底深处,依稀有一丝湿润,但谁也发现不了。和丁亨利的裂痕是从帝国灭亡后的大处斩开始的吧,当丁亨利得知自己将要处斩帝国君臣时,那次不顾一切地来劝谏自己的情形犹在目前。可是丁亨利难道不知道,一个新生的共和国,是要从血泊中诞生的吗?就像一片生满了毒草的荒原,如果不把草根都彻底翻起挖断,来年毒草仍会发芽。
十几年前,当丁亨利得知道自己的决定无法改变时,伤心欲绝,甚至违背了人人平等、永不向人下跪的誓言,向自己跪下,只求自己饶过那个人。如果是旁人都可以商量,甚至丁亨利要自己饶过帝君,自己说不定也能答应他,但唯独那个人不能。
那个人……
那个人其实也并不是一个能力极强的人,遇事优柔专断,而且时常会犯错,即使在战场上他能够百战百胜。这样一个人,其实根本算不得自己的对手,可是大统制见到他时,仍然会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如果我是一座冰山,他就是一团火。即使很微弱,即使被冰山压着,但这团火总不会规灭。这是天生的敌人,永不能调和,也永远不能原谅。如果放过了他,这团火就会越烧越大,即使是一座巍巍冰山,迟早也会被烧融。
这是大统制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时所想的。那时大统制就动用手中一切力量去调查这个人,得出的结论是此人不足为虑,应该很快就死于乱军之中。然而,大统制的这个结论却错了。那个人并没有死于乱军,反倒势力越来越大。
这是大统制唯一一次错误。所以当他从毕炜那里听到,郑昭的儿子曾为了一个士兵与毕炜发生冲突时,大统制的心底就对这个名叫郑司楚的青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此人会成长为与那个人一样的人吗?
大统制来国务卿府,固然是想看一看郑昭,而同时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见一下郑司楚。如果以前他一直有这个担心,那么今天这个担心就不存在了,因为郑司楚绝对不会变得与那个人一样。
大统制有生以来只错过一次,那次错误也会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错误只犯一次也是太多了,他的义父,第一次提出共和理念的苍月公当初去世,就是因为接连犯了几样大错。过于急进,未能巩固后防就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急于渡江,结果被帝国军奇袭,丧失了大好局面;随后,又错误地相信了五羊城主何从景,结果犯下第二个大错,使得共和军的最后力量也被何从景吞并;而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想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的替身吧。
何从景,这个曾经的五羊城主,能力远在义父之上,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相信了自己。结果经过了数年准备,大统制终于和郑昭、丁亨利一起,借帝国军之力打垮了何从景,反客为主,将五羊城变成真正的共和军大本营。这是大统制平生得意之作,顺理成章地将共和军势力夺回来,甚至把何从景的老班底也接收了大半。正是靠这份力量,他最终击败了拥有那个人的帝国,成为这场角逐的最终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