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都跟小共产党员似的紧闭着嘴巴不说。
木凯倒是一点儿事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他从梦中醒来,听见有人在哭。是徐老师。
徐老师一边哭一边说,木凯你在哪儿呀?你别这样吓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爸爸妈妈交待呀,我怎么对得起辛医生呀。
木凯在天花板上听得清清楚楚,他想不明白,对不起他的父母他可以理解,为什么还对不起一个医生?那个姓辛的医生又是谁。
徐老师的哭声让他有些难过和不好意思,他从天花板上摸摸索索地爬了下来。
起初徐老师突然看见那么一个满身是灰的孩子,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木凯,她上去照着他的屁股就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木凯没有哭,他仰起脸问:徐老师,辛医生是谁。
徐老师愣了一下,说,什么医生不医生的!你下次再敢这样,我就写信告诉你爸,让你爸收拾你。
木凯嘻嘻一笑,逃出教室,就把这事丢到脑后了。
也许林亚东说得对,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亲生不亲生已不重要。他们的父母注定了是要为千百万个家庭付出自己的家庭的,他们一生下来就承担了和父母同样的时代命运,他们就像一些随风飘扬的草子一样,在哪里落下了,哪里就是他们的家。在哪棵树下发芽了,哪棵树就是他们的父母。比如徐老师,她在木凯心里就是那样一棵树。她就像母亲一样。他们许多同学对老师的感情都胜过了自己的母亲,那是因为他们是在老师身边长大的。每天早上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肯定是老师,每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老师说的。冬天的早上,老师自己也睡眼惺忪的,却不得不一个个地叫他们。他们虽然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吹起床号。可毕竟是孩子,听到号声也起不来,舍不得离开那个热被窝,老师常常拉起这个,又倒下那个。到了毕业的时候,没有哪个学生不抱着老师大哭的。6年的时间,学校就是这些孩子的家呀。
木凯最后一次见到徐老师,是在他进藏许多年之后。
那年春节,已是连长的他回家探亲。他陪着妻子上街,妻子要买腊梅,他站在旁边等。
这时,一个男人推着一个轮椅走过来。轮椅上坐着的女人也要买腊梅。当那个女人开口说话时,木凯听着像是徐老师的声音。可是木凯不相信徐老师会坐在轮椅上。他试着叫了一声,徐老师?女人转过头来。真的是徐老师。
徐老师也马上叫出了木凯的名字。她记得住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因为身体不好,她自己一辈子没孩子,可她成了一个孩子最多的母亲。木凯说徐老师你怎么了?徐老师微笑着说没什么。徐老师的丈夫说,徐老师一年前脑血栓中风,下肢瘫痪了。木凯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涌出来。他叫妻子先回去,自己推着徐老师回家。
到了家门口,木凯恳求徐老师的丈夫说,让我把徐老师抱进屋去吧。
徐老师的丈夫点点头。
木凯将徐老师从轮椅上抱起来,他这才发现徐老师是那么轻那么轻。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在眼圈儿里打转。他哽咽地说,徐老师,你怎么会这样?都怪我小时候太淘气了,让你操心得了病,我该早些来看你的。
徐老师递给他一张纸巾,哄孩子似的对他说,别这样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为你感到自豪。我一直都为你感到自豪,你看你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军官了。徐老师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那天,他陪徐老师说了很久的话,他很开心,徐老师也很开心。徐老师的丈夫说,徐老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后来说到了那次他在学校“失踪”的事,木凯就问起了“辛医生”,他说你当时说对不起辛医生,辛医生是谁?徐老师沉吟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