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就得看到善,就行善;我画门大炮就是恶,人们就得作恶就得去要求侵略。是不是?”
“是。可艺术给人的启迪还是不可忽视的。”
“是,是不可忽视。仅仅是启迪。可命运的摆布却是不可逃脱的,比如命运把你摆在响勺,命运使玉秀躲到我家。”
“您这样比,我有点不高兴,或者说我反对。”
“对不起,你是说你和玉秀?”
苏眉显出不高兴,和他拉开距离走。
“哎,你回来!”叶龙北说着追上她,又靠近她。
“您怎么能这样比?那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苏眉问叶龙北,激动起来。
“当然可以。”
“也许玉秀躲到您的家里是命运的安排,可您要玉秀嫁给您是谁的安排?也是命运?那么可不可以说玉秀的命运就是您?或者您就代表着玉秀的命运!”
“不可以这样说。命运的摆布也是一种精神,一种摆布和被摆布的精神。并不是指哪个具体的人。”
“可您刚才分明是提到过我的,我反对的也是这一点。”
“我暂时可以做些让步,因为我确实提到了你。”
“要是别人呢?”
“决不让步。”
“为什么您要向我让步?”
“因为,这还得说到你和响勺胡同,或者换句话:响勺胡同和你。你知道人为什么感到生命有时一阵光辉灿烂?”
“您有过那时刻?光辉灿烂的时刻?您的生命?”
“有过!肯定有过。”
“在响勺胡同?”
“可以肯定。在响勺胡同,在火车站碰见你的那个时刻。”
苏眉不再说话。她和他并排走起来,走得和谐,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如果说来香山她是专门为了听他的剧本,那么现在她觉得她决不是为了听他的剧本而来。她也才觉得剧本再拖拉也是个最平常的战争故事,那故事只说明人都该有自己一份合情合理的工作,再没有其他了。而谈到命运的摆布,现在她跟他越走越和谐倒像是命运的摆布了。
苏眉忽然想到虽城的丈夫,那个对事业兢兢业业、却连她睡大觉都不管的丈夫。
“我结婚了。”苏眉突如其来地对叶龙北说。
“我想会的。”叶龙北说。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因为我也想结婚,这你知道。我不光想结婚,甚至还想结婚之外的事。”
“我不知您指什么。”
苏眉以企盼的眼光看着叶龙北,像在问:什么是结婚以外的事?您又为什么要对着我说?我可以理解成我和您的交往吗?比如来香山(看红叶),冷眼人看您和我,我们又是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走起来没完,肩并肩?苏眉愿意听叶龙北说说,又愿意让来往的“冷眼”尽情去猜他们的关系。
但叶龙北的回答却使苏眉非常意外而沮丧。
叶龙北说:“你想知道我刚才是指什么?”
苏眉说:“我想知道。”
叶龙北说:“我不能瞒你,一切都不能瞒你。和玉秀的事不能瞒你,和你舅妈宋竹西的事也不能瞒你。对,有时候我和你舅妈在一起。”
苏眉脑子里有点乱,现在他们之间又多了个舅妈和“在一起”。虽然她不知道叶龙北说的“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他既然不打算瞒她,那么就是“在一起”了。她有点为叶龙北对她的坦荡而感动,虽然这已是近乎残忍的坦荡。她想起那次和竹西一起吃快餐,当她说起叶龙北时,竹西对叶龙北这三个字的躲闪。她更证实了这“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也更证实了叶龙北这坦荡的残忍。这像对竹西的残忍,又像对苏眉本人的残忍。
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