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不过六十多岁,不幸呀!不是他个人,是我们民族太不幸了……”
沉默。
两个人都在凝思。
秦震想,姚锡铭难道找他来就为了谈鲁迅吗?可是他说的又同人生实际丝丝入扣,他的眼光多么雪亮,看透世事人心呀!
一个卫生员进来给姚锡铭服药。
他在倚枕小憩之后,才问秦震:
“你要到西线去了?”
“是的,主任有什么交代?”
“西线问题在宜昌、荆门、沙市。宜昌古称‘川鄂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他的精神又振奋起来,津津有味,意趣盎然,“那里又是个富庶的经济区。前天,我特别向从美国回来的一位棉花专家请教过,据说那儿棉絮纤维长得特别长,质量特别好。军事攻城,政治攻心,你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破坏,要抢在他们前面,搞好军管工作,特别沙市有纺织工业,应该派专门小组,先期进入,控制局势。这个问题,到襄樊,在兵团党委会上认真讨论一下。”
夕阳从窗上射入,把屋子照成一片玫瑰红色。
姚锡铭先伸出手来,秦震握住他的手,觉得枯干、发烫。
秦震心下有点戚然,想劝说,但是没有说什么。
这整个大楼房,还是不见人影,还是那么平静。
他退出来,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
姚锡铭又埋头在那册《鲁迅全集》中了。
五
江汉关的钟声今天特别嘹亮、特别动听。
经过春雨的冲洗,春风的揩拭,一进入夏季,武汉显得到处发光、闪亮。从这儿一路到上海的航标修复,因此,东方的航运已经畅通,北方的资源也通过铁路源源运来,于是大武汉又恢复元气,生机勃勃,长江中流这一个重镇又活跃起来了。墨蓝色的长江温柔而又畅朗,江上大船小船,穿梭往来,发出各自不同或高或低,或高亢或轻微的汽笛声。街上行人车马稠密如云,人们脸上笑逐颜开。商店的玻璃橱窗,明光锃亮。街道的梧桐树碧绿浓荫。过去只有洋人趾高气扬、昂首阔步的沿江几条大街上,许多洋行虽然开了门,橱窗里也还摆得珠光宝气,不过没有人再去理睬那些外国名字,连写着外国名字的招牌自己也好像在说:我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原属法租界的每一栋楼房那橙红、翠绿的屋顶,好像也兀自在发出微笑。水果摊上鹅黄的枇杷,鱼市场上银鳞的鲜鱼,无不色彩一新,喜气洋洋,太阳就像神话书上画的太阳神,从滚圆的脸上放射出无数辐线,伸向四面八方,颤抖着把火和热洒向人间。这时,你如能从空中俯瞰,这个大城市,该是多有气魄,多么雄伟啊!
陈文洪,梁曙光心中特别舒畅。
因为,昨天晚上就由军部传来消息。
部队有行动,
秦副司令要来检阅,
向哪儿行动?
伙计!向西……
向西?
就是白洁走去的方向,
就是母亲藏身的方向,
但是使他们意气风发,精神一振的是检阅。
检阅,对每一个军官、每一个战士来说都是隆重的节日。部队经常操训,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天天练、日日练,就为了把成千上万的脚步练成一个脚步,成千上万的拳头练成一个拳头,成千上万的心练成一个心,结成一个严密而精壮的整体,才能在一个号令下(过去是号声,现在是信号弹,不论什么,都是前线指挥官的决心、意志、胆魄的化身呀!)翻江倒海,压向敌人。不过,火线上作战是硝烟弥漫,血肉狼藉,那时,震人的只是一个压倒一切的气势;而检阅则不同,就像奏一支华丽的乐曲,它既庄严又愉快,每一个动作都要一展身手,显示于人,从受检阅的人到检阅的人都沉